■邓颖超不是一株攀附
的青藤,而是一棵独立支撑的大树。
一
在邓颖超的工作台历上,记载着她1970年6月陪同外宾到延安参观访问的事项。邓颖超重返延安,心潮难平。离开延安23年了,她忘不了宝塔山、延河水,更忘不了延安的人民。当她看到延安人民的生活还是那样苦,心中十分难过,第一个晚上辗转难眠。
邓颖超问延安行署专员土金璋,听说延安讨饭吃的人很多,是不是事实?土金璋回答:“是事实。”邓颖超忧虑地说:“你看嘛,党中央毛主席在延安住的时候,也没那么苦嘛,你看解放都几十年了,怎么现在老百姓还这么苦?”她来到中共七大的会场延安大礼堂,抚今追昔,感慨万千。针对当时全国上下很多干部被批判、被打倒的情况,她含蓄地告诉身边的同志们:“‘七大’是个团结的大会,团结了所有同志包括犯了错误的同志,王明也被选为中央委员。”
邓颖超从延安归来,把在延安拍的照片寄给在西安工作的侄女周秉德,她在信封上写了一封短信,教育她要在工作和生活中发扬延安的革命精神。
在毛泽东和周恩来导演的“乒乓外交”推动下,中美两国实现了关系正常化。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邓颖超2月21日的工作台历上,有着这样一条记载:“中午,去18楼接尼克松夫妇。”这次短暂的见面,给美国总统尼克松留下深刻印象。后来,他在回忆这次见面时写道,卓越的中国总理周恩来有着一位同样卓越的夫人邓颖超,她有传奇般的革命斗争经历,外表却宁静谦和。
二
1976年1月1日至8日,邓颖超的工作台历记录着这一段时间里她的全部活动―――去三五医院。从早晨到夜晚,她始终守在周恩来的身旁。
1月8日,“上午九点三刻接电话去三五医院。九点五十七分总理停止呼吸。”这撕心裂肺的记录,传达了邓颖超无可名状的悲伤和哀恸。
回忆这段经历的时候,邓颖超说:“我自己是共产党员,我用无产阶级的坚韧性,高度地克制我内心的痛苦,还要用愉快的精神和恩来一起和疾病作斗争。”在生离死别的最后时刻,他们之间该有多少要说的话啊!邓颖超又说:“有一次,我们在一起交谈,他对我说:‘我肚子里还装着很多话没有说。’我回答他:‘我肚子里也装着很多话没有说。’当时双方都知道最后的诀别不久就会残酷无情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然而我们把没有说的话终于埋藏在各自的心底里,永远地埋藏在心底了。”
1976年4月5日,这一天,天安门广场爆发了悼念周总理、声讨“四人帮”的“四五”运动。这一天邓颖超的工作台历,一反常态没有一个字提及“天安门事件”。邓颖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恰当地为这页空白的台历做了注脚:“恩来同志去世了,‘四人帮’还没有粉碎,他们那时最猖狂,我就是不吭声,以沉默来考验自己。”
可是,令人不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总理办公室副主任罗青长的儿子罗抗和儿媳宦国瑞被“四人帮”以参加“天安门事件”的借口抓走了。邓颖超得知这个消息后,借到西郊看花的机会,特意来到罗青长的家。她对罗抗夫妇被捕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抱起他们的孩子亲了又亲。罗青长夫妇自然明白邓颖超的用意―――在特殊政治环境风刀霜剑的逼迫下,邓颖超只能以这种沉默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感情。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逝世。“四人帮”加紧了篡党夺权的步伐。邓颖超密切观注着国内政局的变化,期待着历史转机的到来。这年的国庆节,很不寻常,天安门广场没有往年喜庆的气氛,人们还沉浸在对毛泽东的哀悼中。10月1日这一天,邓颖超悄然来到叶剑英家,她的台历上,没有透露出更多信息。此时,距叶剑英等人采取断然措施、粉碎“四人帮”及其余党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10月6日,邓颖超用红铅笔在台历的日期上画了两个重重的圆圈,含蓄而深沉地传达出她当时的心情。就在这一天,“四人帮”被粉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10月24日,邓颖超心情欢畅地参加了首都庆祝粉碎“四人帮”的群众大会。
三
毛泽东后的中国,虽然走出了十年动乱的阴影,但思想理论战线上的拨乱反正还没有最后完成。
1978年9月,“文革”中停刊12年的《中国青年》即将复刊,可是,“复刊号”上的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前,为编辑和出版《中国青年》复刊号,杂志社专门成立了筹备小组,组织了不少颇具震撼力的文章。其中就有“破除迷信掌握科学”、“‘句句是真理’为什么是荒谬的?”、“革命青年诗抄―――扬眉剑出鞘、告别等十六首”等重要篇目。
样刊送审后,当时中央一位主要领导同志认为这些文章有问题,必须停刊。可此时杂志已经开印,筹备组的同志认为“破除现代迷信”和呼吁为“天安门事件”平反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事情,便给中央写信进一步反映情况。那位主要领导同志将《中国青年》复刊筹备组中层以上干部叫到人民大会堂,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经过一段曲折,又补充毛泽东1948年给《中国青年》的题词,这份杂志正常出版了。
此时恰逢共青团十大召开,一天,邓颖超来到会议现场。当时《中国青年》杂志社一位摄影记者去给她照相,邓颖超意味深长地和这个记者握手,并大声说:“你们《中国青年》是非常勇敢的,你们的刊物是很好的,我支持你们!”
残雪消融,阳光普照。在1978年11月10日和12月18日邓颖超的工作台历上,赫然记载着她参加中央工作会议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幕式的日程。在历史转折时期,邓颖超和邓小平、叶剑英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一道,将社会主义的中国引向国富民强、改革开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