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崩溃》中文译本的出版实在是来得慢了一些,竟然在这本名作问世46年之后,才新近由重庆出版社翻译出版了。它是尼日利亚裔美国作家齐诺瓦·阿切比的代表作《尼日利亚》四部曲的第一部,在1959年用英语写成,出版之后立即获得了英国最高文学奖布克文学奖,然后又被翻译成了50多种语言,畅销全球1100万册,成为20世纪最为重要的小说之一。 阅读《崩溃》是一个极其新鲜和令人惊奇的享受过程。小说的篇幅不大,翻译成中文才有14万字,英文要更短一些。小说分为25章,每个章节都很短小精练,叙述十分扎实有力。小说的情节也十分简单,在欧洲老牌殖民主义者尚未进入非洲这块古老的土地之前,非洲人,具体说是尼日利亚人还处在部落生活状态,可以说这种生活形态还是十分古老的,他们的日常生活还被祖先崇拜、鬼神崇拜和各种原始信仰和风俗所左右,其中,有些风俗是十分有趣的,比如他们对自己祖先的尊重,说话和交往过程中被一些比喻所笼罩,读起来特别有趣,有的风俗则十分野蛮,比如部落人会认为生下双胞胎就是可怕的坏事,要把双胞胎给扔到恶林里去。小说的前面15章,都是描述了在传教士还没有来到非洲之前,非洲人的生活和生命的存在状态。
小说是以一个具体的非洲人悲惨的一生,来展现殖民者进入非洲前后的独特现实的。这个人是伊博部落的一个叫奥孔克沃的人,他本来有一个懒惰和懦弱的父亲,在部落里以懒汉和赖皮闻名———借了人家的钱很少归还。但是,奥孔克沃却从小就立下了远大的志向,要成为和父亲完全不一样的受大家尊敬的人。在很多年里,经过了他自己坚实的努力,比如,通过锻炼自己强健的体魄,18岁就打败其他人,使自己成为部落摔跤高手,获得了广泛的赞誉,然后,又辛勤地耕作自己的土地,依靠自己的劳动致富,娶了三个妻子,使自己成为部落的富人,因而也成为一个部落掌握发言权和在一些宗教仪式上扮演古代神灵的重要人物。
但是,由于在一次部落举行的葬礼上,发生了偶然的一次枪支走火事件,奥孔克沃失手打死了一个同部落的人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失误,按照部落的文化习俗传统的惩罚方法,是要肇事者必须离开自己的部落。无意杀人者必须在外面躲避7年才可以使被害的人的灵魂得到安宁。
因此,奥孔克沃也必须要离开自己的部落,到自己妻子所在的另外一个部落里躲避,7年之后才可以返回自己的部落。他来到了妻子的部落,于是,他渐渐地开始走人生的下坡路了。这个时候,传教士已经开始在非洲各地传教,带来了和当地文化习俗以及宗教信仰对抗的消息。有的传教士被杀害了,而杀害传教士的村庄也遭到了报复性的洗劫。
奥孔克沃终于等到了回到部落的这一天,但是,部落生活已经今非昔比了,很多过去被部落抛弃和蔑视的懒汉、二流子都加入了教会,他的儿子竟然也加入了教会。他感到最为不解的是,自己所在的部落也在急剧衰落中,和教会势力的抗争十分软弱,最后,奥孔克沃愤恨于自己部落的软弱,自己单枪匹马亲手杀了一个传教士的走狗。然后,他期待中的部落反抗没有发生,于是他自己悲壮地上吊自杀了。《崩溃》就是通过一个非洲人具体的生命史,来展现殖民主义进入非洲大陆之后带给非洲人民和非洲文化的损害。非洲旧有的文化和信仰体系完全地崩溃了,殖民主义者的宗教开始在非洲大地上展开。值得注意的是,殖民主义入侵非洲产生的后果之一,竟然是像阿切比这样的非洲裔作家掌握了殖民主义者的语言,然后用这种语言———英语讲述自己民族的故事,这里面有一个深刻的反讽。
眼下,国际文坛———如果有这样一个文坛的话,那么,南亚次大陆、非洲大陆、加勒比海地区一些过去被殖民过的国家和地区出现的英语、法语作家最为活跃,这种被称为“世界小说家”的作家群的开创者一代,就是齐诺瓦·阿切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