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北京考生的作文题目是《北京的符号》，看到这个充满人文色彩的题目，一时思绪万千。我相信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对京城的描摹，这种描摹并不是全景式的感知，而是一种情感与意识的焦点——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符号”这一题目，出得极巧妙。

    在很多时候，作为城市或地区的象征，那些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或标志物往往成为符号，承载起人们对这个地方的想像：提到拉萨，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布达拉宫，它是旅行者向往的圣地。但在更多时候，这种符号与现实间的连结，来源于一种情感的体验，我们抽离出内心中那些最深刻的感受，赋予某个地方以私人化的意涵。就好像在我的记忆里，新疆总是与王洛宾的民谣联系在一起，湘西的符号是沈从文，这些符号是属于我的无法排遣的情结。

    那么北京呢？当皇城传统与现代文化交汇时，究竟用怎样的“符号”，才能恰如其分地描绘出她的气质？

    在我看来，北京的路，便是这座城市的符号。

    对于上海，多数人钟情于“外滩三号”或“新天地”的奢华，我却怀念那些24小时都明亮的便利店。当我第一次在午夜时分，从便利店里买粽子时，我觉得比起北京来，上海是个更适合生活的城市。那蜿蜒逼仄的道路，是北京所没有的，南方的城市多有这样的小径，它给人极亲切的感觉，那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市民气息。

    北京的道路总是笔直而宽阔，甚至给人一些疏离感，它彰显出这座城市的身份：这里在最近几百年都是政治的中心，以至于我偶尔会想，它是不是过于正统了？但北京也并非没有情调，只是正统所孕育出的贵族气，往往局限在二环路以内的城区。

    记得有首叫《钟鼓楼》的歌，歌词开头便是：“我家住在二环路的里面”，这样的独白透着得意，北京城也确实以“二环”为界，分割出两个不同的时空。

    在我的记忆里，二环路内的城区是浪漫的，那里有着窄窄的胡同，灰色的洋楼，榆树叶晃动的声音是如此动听，那是王朝时所留下的传统。我很羡慕住在后海边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是流动的。而二环路外则更多地被僵硬的、水泥堆成的大楼占据，一个个“单位”组成的大院和大片的居民小区把城市切割成很多封闭的单元。

    我的家一直住在二环路外，父母都是外省迁来的“移民”，几乎是很小时，我就羡慕着老北京的京味儿。那时，我每周都去北海，去看钟鼓楼下的人们，我早已学会了京城人的傲慢，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揣摩着那份情怀。有时路过“四中”，我会停下来往里张望，羡慕着在其间上学的人的身份。我知道在北平的典故中有“男四中，女八中”的说法，那是这座城市的传统，是关乎审美的核心所在。

    正是这样，我始终以为“二环路”就是北京的符号，无论在哪个维度上，它都把京城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份。在旅行的途中，我就经常在列车上彷徨，觉得自己所要去的和所离开的，都不是属于我的城市。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自己虽然生活在北京，可后者于我，始终有某种隔膜。我知道在自己的心里，怀有一份对京城人的渴望，但皇城根儿下的风骨，无论如何都是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