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只鸭子开的张,晚上变成7只,第二天变成十几只,5天头儿上变成80多道菜,捣鼓到现在,越变越多,好玩!”北京第一家个体饭馆老板、73岁的刘桂仙,咧开没了门牙的嘴,念叨起26年前的创业史。 眼下,老太太的4只鸭子,已变成千万元家产。说起26年前为啥开饭馆,刘桂仙直言不讳:“嗨,就图把几个孩子拉扯大,让他们吃上饭。” 刘桂仙两口子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解放后,丈夫从河北农村进京学厨,她跟来了。为养活5个孩子,她四处打听谁家有破鞋子,拆下鞋帮布给孩子缝尿布。白天她当临时工,做饭、和泥什么都干,晚上带着孩子走街串巷逮土鳖、弄槐树豆卖给药铺。7口人盖两床被。提起当年的穷日子,老太太眼圈儿直红。 1980年,刘桂仙从“半导体”里听说外地开了家个体姐妹店,寻思着自己做饭有两下子,便找到工商局要求开饭馆。工商局的人说:“没文件呀,吓死我们也没人敢给你批。”她就天天在工商局门口坐着,折腾了一个月,终于把北京市个体饭馆第一号营业执照拿到了手。 她从旧货市场买来4张破桌子和15把破椅子,油饰一新,铺上塑料布。又买个烤白薯的大油桶当炒菜炉子。然后攥着剩下的36块钱,排队买了4只鸭子。这么着,“悦宾饭馆”开张了。那天是1980年9月30日。 “悦宾饭馆开业标志着北京改革开放的开始。”当时有媒体报道说。 自打被中外媒体报道后,翠花胡同深处的这家小饭馆火了。4张桌子,一拨儿只能坐16个人,刘桂仙便打发儿子拿个马扎坐门口发号,吃完一拨儿再换一拨儿。甭管刮风下雨,胡同里外总排着长队,预定的食客最长等了48天。 刘桂仙曾跟北京饭店的名厨偷学过两手,后来又给中央首长做过饭,还特喜欢琢磨菜。“锅烧鸭、虎皮羊肉、锅塌豆腐盒、香酥葡萄鱼球,都是我自己编造的。”提起看家菜她一脸得意。 她还讲究真材实料。一个月光香油就用100多斤,许多原料都先在香油里浸泡后再炒,连炸酱都如此。扒个白菜心还浇上浓浓的鸡汤。 美国驻华使馆的老外发现了“悦宾”的美食,画了张从使馆区到饭馆的路线图,打印了发给其他使馆。好家伙,几十个国家的大使、参赞呼啦啦地奔翠花胡同来了。看着花花绿绿的美元、英镑、法郎、荷兰盾,刘桂仙露了怯,死活不收,“总觉得那是假钱,我就认中国的‘大团结’”。 日本皇后到店里吃饭,对刘桂仙做的菜赞不绝口,当即邀请她到日本东京开家分店,还提出帮助联系铺面。刘桂仙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那时一扭脸儿就能出国,美国人、日本人、还有那黑脸儿的,都邀请我去他们国家开饭馆,便宜不小,可我没动过心。” 开张后的第一个春节,国务院副总理陈慕华、姚依林到“悦宾”来给她拜年,鼓励她“把买卖做大”。刘桂仙踏实了,乐得让孩子们放了一麻袋鞭炮。此前,她连帮手都不敢雇,怕被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 刘桂仙发了,她坐上了“奥迪”,在京郊盖了座仿古的四合院。孩子们也分别开起两家饭馆、一家木器厂和一家古玩店。“我这辈子没白混,小饭馆养了4代人,坐上小汽车,住上四合院。” 老太太虽得意但不张扬,“有人请我当个什么什么头衔的,都推了。我觉得当什么都没用,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老百姓就行了。” “吃喝嫖赌抽,玩牌下棋嗑瓜子一律不许。”这是刘桂仙给孩子们立下的死规矩,“我们的钱都是一勺一勺颠出来的血汗钱!”据说,至今她家连孙子辈都不敢破这规矩。 她的儿子老五说:“老太太这辈子没下过饭馆,舍不得。什么菜便宜她吃什么菜,10多年前做的衣服还没下过水呢。为开车走高速多花5块钱,能和孙子掰扯一路。” 孩子们撺掇刘桂仙出去旅游,国内国外随她挑。“哪个国家我也不去,我净算这账,玩的钱不如帮人好。”老太太心里有谱。 这些年,她给水灾、地震、敬老院、贫困生捐了几十万元。给灾区一买就是几百双棉鞋,给救灾的军人一送就是几百副手套。“这些我都是背着人干的,到哪捐东西汽车牌子上都糊张白纸。”刘桂仙说。 累了一辈子,如今,年逾古稀的刘桂仙疾病缠身,已很少进城了,但她每天都得打几个电话,问问饭馆的买卖。 “孩子们恨不得专我的政,好让我享福。”可她不放心,“别看我人老了,眼睛也比他们管用。总惦记着得干好了,别丢人现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