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个周末黄昏,我突然起意,开车上路,没有目的地,哪儿熟悉,哪儿就是我的目的地。车子停下的地方,照旧是这座城市里一个叫做中关村的地方。天色已黑,穿行在中关村一带的杂乱马路,身旁车轮滚滚,人潮如织,我却感到惬意和放松。 事实上,到这个地方来,很少有刻意的理由。每每驾车驶至,脚步所向,仅仅因为,这儿是这座城市里我最熟悉的所在,它让我放松。 熟悉的地方,让人放松。很多时候我们出游,目的不在于看多少陌生风景交多少新友,而仅仅想求得一种放松,或者是生理的或者是心灵的。不过,这点儿道理却常常被很多人想不起来,一度也包括我。 我曾经爱四处乱走,推崇“生活在别处”,信奉“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那里的人是你惯常所见的,街景是你看腻了的,食物是你吃烦了的,民俗风物是你已经习惯或者讥笑过甚至已经忽略了的。那还看什么劲儿啊,走吧,风景只在别处。 这么想着,便只剩下急于出行向往远方的心境。然后,乱走,乱看。 即便走过千山万水,终归还有停下脚步的时候吧。也只有看过了一些别处的风景后,才会发现,身边往往还存在这样一些小地方,看起来稀松平常,熟悉无趣,却时时“勾”着我们下意识地往那里跑。 在这座我生活了17年的城市,就有这样一个地方。这就是我在那个周末黄昏奔向的中关村。事实上,在这座摊大饼般逐日扩张的大城市里,它和我目前的居所和单位距离遥远,三者恰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尽管如此,我在这个城市的无数时光,会友、吃饭、购物、打球乃至于无所事事时的发呆……都被我一一“落脚”在这个我曾经生活过10年的地方。闭着眼睛,我清楚这个地方的哪些道路几点几分堵车,哪条马路近期又开“拉链”了,绕进哪条狭窄街巷就能避开那个永远拥堵的十字路口……外地亲友来到这个城市,我不会带他们去游乐园去商场,但我会带着他们走一走坐落在这个地方的著名高校,比如我的大学、我的另一半的大学,在我眼里,这些地方的一草一木,才是不能错过的风景。 这样一个地方,之于我,就像是少年鲁迅的那个百草园,又像是每日奔波于令人窒息的钢筋水泥丛林后,不由自主总想走到一处可以跟自己捉迷藏的秘密花园。 某日在MSN上跟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说,要去中关村随便走走。网友说,嘿,某某大学对面胡同里有个饺子馆,我常去。我脱口而出:不就是某商场东边的那家吗,旁边是某美容院某烤串吧某书店,两家小书店中间还有一家酒吧……MSN上一瞬间同时跳出了两张“热烈笑脸”——原来,之前并不认识的我们,却都曾经在这个地方按着各自的生活轨迹走过了十几年。那是我们共同熟悉的地方,更是如今各自常常下意识一去再去一游再游的故地。 十年之后,情人难免沦为朋友,但是,你生活过的地方,你一次次走过的地方,即便再小,再不起眼儿,再物是人非,却总还是藏有最平常的小快乐。这小快乐,其实才是最深沉的快乐,是一路走来的你最值得珍藏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