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龙和张建元认了亲家。

    李九龙的胆子比较小，大家都叫他“虫子”。张建元和他的感情非常好，每天形影不离。张建元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大眼很有神：“只要我有吃的，九龙就有，他吃饭的时候也会想着我吃了没有。我们喜欢在一起干活。我俩还认了亲家，以后再找新工程也要在一起。”

    李九龙和张建元是今年才认识的，相处半年两个人好得就像是一个人似的，工友们打趣说：“他们俩是一对，情人！”

    闷热的8月，李九龙、张建元等十几个工友挤在北京东直门附近的一家地下小旅馆里。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处建筑工地凝固地基的工作，这几天没有活，等着老板发工资。但，一个星期过去了，工资还没有到手。

    多数时候，他们是待在地下室里不出去，最多饭后在旅馆门口的街边看看热闹，在免费的公园里转转。因为出去就意味着得花钱，无论多少。何定财说：“在外打工的生活真的是很无聊，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36岁的何定财来自四川广元县，是为了还债才出门打工的。在家乡时，发生了意外，他的双手被炸伤。妻子为了给他看病，用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为了不被别人看扁，1995年5月，何定财拖着还没有痊愈的双手来到邯郸煤矿，做了一名矿工。他省吃俭用，每个月只花10块钱。何定财说：“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苦。看见别人吃好的我就离开。”后来听说北京有更多的工作机会，何定财和兄弟们商量后，决定一起进京打工。就这样，他们在北京一干就是6年，从城中心到五环的地下工程许多都留下他们的汗水，北京大部分地区的土质和地下水情况他们也了如指掌。

    何定财的妻子在北京做护工，照顾一个常年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没有假期。虽然夫妻俩都在北京，可是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见面时，俩人只能坐在路边说说话，拥抱一下，亲一亲，便匆忙分开。何定财有一个女儿，他说最难过的事就是见不到女儿。“我们很想念女儿，可是有什么办法，只能努力赚钱寄给她。”提起孩子，何定财觉得很内疚，“她今年12岁了，从她上学到现在我就送过她一次。我几乎4年才能回家一次，路费真的很贵。”他说，现在惟一的理想就是把女儿培养成材，让她好好学习，“将来不用再像我这样活着”。

    何定财的弟弟何定洪是他们中间惟一没有结过婚的小伙子。“大家都是工作累，身体苦，我是心里苦啊！”何定洪在广州打工时交过一个女友，后来女方嫌弃他老家穷，就分开了。他现在很着急，很想快点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小何说，在老家，本地姑娘要的礼钱太多，所以大家都想找个外地的姑娘。可是近几年，有很多骗子假借结婚骗礼金，有的外地姑娘嫁进来一两年，就失踪了。有的连孩子都生了，但拿到家中的积蓄后，还是跑了。

    等待发薪的日子很苦闷，心情很复杂。实在无聊，几个人凑在一起打川牌，可是他们不会真的赌钱，因为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就这样输掉。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还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明天可能就各奔东西。他们因为一个工程相识，又因为另一个工程不得不分开。

    何定财很怀念自己以前一起干活的工友，那时两个人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他家有困难孩子交不上学费时，工友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刚赚的钱借给他。可惜两人现在很难再见一面，非常想念。

    说起这几年，工友们感到最光荣的事就是，2001年北京新地铁开通的时候，中央电视台来记者采访他们，还抬来很多啤酒给他们庆祝，那时“我们觉得自己很高大”。

    收工后，民工们排队在简陋的洗漱间洗澡。

    饭后，张建元（左三）和李九龙（左二）像平时一样，在旅馆附近散步。每天他们除了工作，没有什么交际。

    民工们挤在小旅馆地下室里午休。

    胸口的“鹰”成了何定财的标志性特征。这是他花了100多元钱在北京的小店文的。他说，鹰代表了自己想要展翅高飞的愿望。

    吃过晚饭，民工们在旅馆门外看热闹。他们很少有接触女性的机会。

    难得工休，年轻的父亲急忙把女儿接到小旅馆来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