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雨过天晴，杨九维和老伴来到自家承包的一片沙地，扦插沙柳。看着周围已经生长起来的羊柴和沙棘，杨九维一边用沾满黄沙的右手接过老伴递来的一碗水，一边用左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一丝笑容。

    杨九维的家在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杭锦旗的伊和乌素苏木（“苏木”在蒙语中是乡镇的意思），这里位于库布其沙漠的腹地。

    10多年以前，这里还是黄沙漫漫，时常受到风沙的威胁。“那个时候，狂风一起，黄沙弥漫，简直看不见天。晚上睡觉时还平平静静的，早上醒来，沙子却从窗口流到了炕中间，牛犊子顺着沙坨子爬上房，踩塌了房顶。”杨九维回忆到，很多牧民让沙子撵着跑，甚至放弃世代居住的地方背井离乡，将赖以生存的家园拱手让给黄沙。当时，在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风起明沙到处流，沙压房子人搬走，沙蓬窝窝沙葱菜，养活一代又一代。”

    库布其在蒙语里的意思是“弓弦”，该沙漠面积约1．6万平方公里，位于黄河的“几”字弯内，横贯杭锦旗的东西方向。是目前全国第六大、世界第九大的沙漠。由于流沙遍布，自然环境恶劣，这里曾被学者叫做“地球肿瘤”、“死亡之海”。

    据记载，过去沙漠没有治理的时候，沙丘每年向前平均移动10米，形成了“沙逼人走”的无奈局面。仅杭锦旗境内的库布其沙漠每年通过毛不拉孔兑向黄河直接输送沙土就达6亿吨。

    上个世纪80至90年代，随着三北防护林工程的实施，当地提出了对库布其沙漠“北锁南堵中切割”的治理战略，并积极发动当地农牧民参与治沙。

    杨九维早在1993年就开始参与治沙了。治沙的第一步，就是要固定住流动的沙丘。在沙丘的迎风坡面，用葵花秆或沙柳布设格状或行列式沙障，在障间凹面栽植沙棘、羊柴、柠条等旱生植物，起到永久性防沙固沙的作用。

    “我时常到近100公里以外的旗里拉运苗条，一根好的高杆杨树苗条差不多抵得上一斤羊肉的价钱。”杨九维说，除了把卖山羊的钱投入到了买苗条上，家里还欠了不少债。“那个时候，还没有通公路，每来回一次都得赶着驴车，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他补充说。

    杨九维所说的公路，就是当地的“穿沙”公路，它南起杭锦旗锡尼镇，北至巴彦淖尔盟乌拉山镇，横贯库布其沙漠，全长115公里。1997年动工的时候，在公路两侧，人群如“上香”般跪在沙地里设障织网。两年后，该公路全线贯通。

    谈起往事，老伴尚文英一脸辛酸。“他每天早上4点钟，天蒙蒙亮就起床出了门。中午没时间回家，馒头就着咸菜。晚上要等到太阳落了坡，才回家。”她说，有时儿子闹着回家，被晒得心急火燎的母亲时常拿儿子的屁股撒气。

    “治沙的头两年特别苦，家里没什么钱，得了病也不敢去看医生。”尚文英说，每回她生病，丈夫都会用捡来的罐头瓶子给她拔火罐。“老伴的手艺不错，中暑感冒什么的，一般都能‘罐’到病除。”她说。但后来杨九维因上火得了中耳炎，导致听力下降，落下了后遗症。

    1993年，当地林业部专门组织成立了库布其沙漠生态实验站。十几年下来，实验站共种植苗木8万亩，其中人工种树1．5万亩，种草3．5万亩，引进树种40多种，设置沙障4．8万亩，年创收10万元。同时实验站利用植树机为社会各界造林5万亩，并积极为周边农牧民免费提供种苗，帮助他们治沙造林，改善生存环境。

    谈起治沙，蒙古族小伙子哈斯除了辛劳外，更多的则是幸福了。他的家在杭锦旗的杭锦淖尔乡，位于库布其沙漠的边缘地区，向北十几公里便是黄河及连绵的阴山山脉。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水草肥美的草原。“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对当年自然环境的写照。但后来，由于人类的过度放牧，许多地区都已经荒漠化。

    “那些年，山羊几乎啃光了湿草滩上所有的草木，有的人挖野生的甘草为生，但没有几年的工夫，甘草被本地和外来的人挖完了，仅有的一片绿地和草场也被破坏，变成了光秃秃的沙丘。”哈斯说，“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把树种起来，就有羊吃草的地方了。”

    哈斯承包了近1万亩的沙地，除了栽种沙柳、柠条、羊柴等固沙植物外，他还专门种植了甘草、狼毒草等经济作物。“甘草的根系发达，5年后就能收获，收割之后还能不断地生长。”他说，“现在1亩地可以产甘草40~50斤，1斤甘草已经卖到6元多了。”他正盘算着后年的收成。

    他说，现在沙地里什么都是宝。“以前不起眼的沙柳，现在附近的工厂正在收购，那里专门用来做刨木板。”他从乡亲们那里了解到这种情况。

    以前不足百只的羊群，也增加到了600多只。这些羊专门圈养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围栏圈成的近百米见方的草场里。“当地，山羊必须像这样集中圈养起来，若像以前那样散放，它们又会把草原吃个精光。”哈斯说，靠各方的收入，他家每年能挣到10万多元钱。

    “以前沙地没有人要，当时如果谁想治沙，花1元钱的手续费就能承包到一大片沙地。”杭锦淖尔乡乡长万巴特说，“如今沙地成了香饽饽，好多农牧民想要承包，乡里却没有多的沙地给他们了。”

    哈斯的姐姐是10多年前嫁到了黄河北岸去的。“当时我们这里经济很差，环境又恶劣，很多姑娘为了找个好婆家，都纷纷嫁到外地。”哈斯说，1998年，他去黄河北边看姐姐，在那里认识了当地一个叫图娜拉其其格的姑娘，第二年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成为了哈斯的妻子，从黄河北边嫁到了杭锦旗。

    如今，哈斯靠治沙挣的钱在旗里买了套房子，把父母接了过去住，顺便照顾他们刚上小学的女儿。而小两口依旧住在沙漠里，“那里有好多事情要我去照料。”他说。

    收割芦苇归来。芦苇不仅可以喂养牲畜，还能用做造纸原料。

    一人从杭锦旗杭锦淖尔乡境内的一处沙障前走过。沙障不仅固定了流沙、改善了环境，也成为旅游者流连驻足的景点。

    杨九维给自家圈养的山羊喂草。

    一户村民正在盖新房。治沙不仅保护了生态环境，也让农牧民们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

    哈斯一家用奶茶和点心招待客人。

    一位牧民用铁丝做成的围栏把自家的沙地与邻家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