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前:
生活中我们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些年龄相似的人,因为学历状况、成长环境、经济原因、个人经历等方面的不同,产生了诸多观念上的差异。
同龄人的代沟,无论在职场,还是在校园,都隔阂着年龄相差不大的人,使他们即便同龄,坐在一起也会毫无交集。
我们的志同道合被现实瓜分了
邵果
即将吃午饭,接到电话:“晚上同学聚会,一定要参加呀!”挂上电话转身叮嘱家人:“晚上6点钟有人打电话就说我不在,手机已经关了。”
妈妈诧异:“哪个仇敌约你呀,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一群仇敌,同学聚会!”
如同约会的恋人,我和同学聚会已经进入极其乏味的“七年之痒”。
去年,一群人坐在一起,寒暄客套吹捧恭维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共同语言。偶尔有人想挑起一个公众话题,也激活不了大家的兴趣,最后变成了你一段我一段的跳跃性表达。
开车过去的大谈生意经,一副红光满面的得意神情;小女人则谈谁的发型又变了,谁的脸上动过刀;在大城市工作了几年的大倒苦水,买房子难压力大;我们这些尚在读研的则只能说说学校,交流交流未来的打算……
像一锅乱炖的粥,大家守着自己眼前的那一部分,至于整锅粥究竟成了什么味道,似乎已经没有人介意。
参加这种聚会,对我来讲,味同嚼蜡,不如躲开痛快,以免遭受几个小时的听觉干扰。我就纳闷,为什么同龄的一批人之间,也会毫无交集?
前几年,我对每一个例行的同学聚会都“期待得发狂”,这是我妈说的。每个假期回家,都念叨着:“这群人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了?”“今年搞点儿新节目就好了,吃饭、唱歌、看老师老三样也该改改了。”“哎呀!穿什么衣服去呢?真发愁!”
那时,大家在一起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积攒了一个学期的奇闻趣事就等着这一刻“蓄势待发”。那时的关注点是如此一致:对过去共同经历的追悔、对现在生存环境的小怨气,对未来发展的大胆设想……
清楚地记得,从前的每个暑假,爸妈最担心的就是同学聚会那一晚:不是深夜一两点未归,就是被同学搀扶着送回家。大家都太不想喊结束,总有一批人,守到最后把每一个人送回家。
而且,在回家的一周之内,我的热情一定还在延续:“读了服装学院的××真是模样大变!”“学了外语××今天大秀了他的法语,真是美妙呀!”“高中时一句话也不说的××居然成了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我们惊得下巴都掉了!”
分裂出现在大四暑假的那次聚会。
从校园到职场,或者是再到校园,我们的未来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映射到每个人的内心,平衡迅速被打乱了。
从前,即使学校各有不同,有名牌,有民办,还有专科,但大家相信,彼此尚在相同的起点上,没有落得太远。毕业的到来,宣告了这些看似起点相同的人,命运却有如此的差异。那次聚会,大家都有点儿凄然,再也没有回到过去的放纵与张扬。
再一年的聚会,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留在当地的人,居然有人成了“小大款”,招摇着“有什么事情一定找我”;有人成了公检法的公务员,抱怨内部黑幕的同时不忘炫耀一下自己的薪水;还有工作不如意的出了国,一副“国内读研浪费时间”的论调……
当志趣出现差异化,兴趣点遭遇分散化,似乎很难产生从前的群聚效应。曾经以为最有共同话题的人,就这样随着经历的变迁一步步走远。在大家一心一意迈向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领域时,眼睛再也顾及不到他人的领地。
回来之后我兴致索然,心想:我们的志同道合就这样被现实瓜分了。
当饭桌上飘着你并不感兴趣的话题,当空气中弥漫着互相冲撞的气息,当每个人的自我渐渐鲜明而又抵制他人,我知道,即使是相同年龄的我们,也出现了难以逾越的“代沟”。
麻雀堆里还是不要来凤凰
周惠宇
当小帆告诉我们她已经正式辞职的消息时,每个人都依依不舍地与她握手话别,然后分别回到自己的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登录MSN,约定当天晚上去大排档喝酒庆祝。别误会,其实这间办公室里的三男两女,没一个和她有仇,甚至连一般的脸红争执都没发生过。
今年春假刚结束,一回公司报到,大家就听说有位新人来头不小,老爸是本市小有名气的私企老板,存款的尾数是一大串儿的零。而这条小道消息的主人公,就是后来被安排在我们身边的小帆。
刚接触她的时候,没人相信她就是传说中的富家千斤。你看,清汤挂面的发型,规规矩矩的衣着,特别是整天挂在脸上那恭恭敬敬的微笑,十分标准的刚毕业的学生样儿,一点儿有钱人的傲气都没有。
不仅如此,小帆和每个新来的员工一样,下班时记得关门关灯关窗,加班时给大家冲咖啡泡红茶。没过太久,我们就把这个话不多的小姑娘视为自己人,开始有事没事和她开玩笑、闲扯了。
有一次,我们多发了几个子儿的奖金,兴奋过度,当即就决定中午一起去楼下的水煮鱼解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拉着小帆就一起去了。
刚开始大家还保持着斯文,像模像样地使用小帆特意要的公勺公筷。可连吃带聊,还没等菜上齐,就没人顾忌这些了。哗啦啦,噼啪啪,一番觥筹交错,每个人的筷子还带着汁水就都下到菜盘子里去了。
过了半天,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老郑突然说:“哎,小帆,你的胃口可真小啊,半碗饭都没吃完。”其他人还傻乎乎地一个劲儿跟着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减肥。当时就愣没发现人家一顿饭几乎就只喝了自己杯里的饮料。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们,从进公司那天起,大家经常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凑在一块儿吃饭,谁在乎过这个。
现在想想,我们是有点儿太过马大哈了,也不知道人家面子上谦卑,只不过是尊重我们几个好歹算得上前辈的人。直到后来发生的“皮包风波”,才让我们真正认识到人家跟我们真的不是同一类人。
起因是一个星期天,吴莉莉赶上商场打折促销,咬牙跺脚一狠心,花了半个月的薪水买了一个名牌皮包,转天就拎到公司来向我们好好显摆一顿。正当我长吁短叹、感慨万千,众男士庆幸她不是自己老婆的时候,小帆来上班了。她从莉莉手里接过皮包,还算认真地前后看了两遍,然后就还给了她,十分礼貌地微笑着说了一声:“很漂亮啊!”接着,就像往常一样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此平静的反应实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一瞬间,我们刚才的那种热闹劲儿突然显得没有任何道理。吴莉莉只好收起了她的宝贝,我们也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后来我暗地里注意过,小帆穿的每一件衣服,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突出,但实际上都是名牌,随便哪一件都比莉莉的包还要贵。
从此之后,我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职员们,才明白了什么是大家闺秀,才知道就算凤凰一时飞到麻雀堆里,也和麻雀不是一个级别。
于是我们再也不硬拉着人家一起去卡拉OK或者水煮鱼了。不仅如此,渐渐地,我们这间办公室的气氛也变得很有意思:只要小帆在场,每个人就都像刚上班的新人一样,张口闭口就是“请”啦,“谢谢”啦,彼此间客气得有些客套;而只要小帆一离开,哪怕只有15分钟,大家就立刻原形毕露,胡说八道,又恢复到以前那种嘻嘻哈哈的状态之中。
而小帆本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每一个人保持微笑,说话轻言轻语,下班时记得关门关灯关窗,不过不怎么加班了。还有就是午休的时候,她经常和前台那个男朋友是总经理的姑娘,一起到公司对面的星巴克去喝咖啡。
六个月后,传言变成了现实,小帆向公司提交了辞职报告。果然,她的家里早就为她安排好了去法国念书,人家只是用闲下来的半年体验一下工作的感觉。
出发前,小帆请我们几个到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吃了一次自助餐。用餐时,她分别向我们每个人表示感谢,说这些日子大家给了她很多帮助,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
我看着她脸上和往常一样的微笑,心里想:这些话应该、或许、大概、可能是真的吧!
在亲疏中寻找与自己互补的那群人
苇杭
一个学期下来,我们研究生班里的同学像经过筛选划分一样,自然地分为三类。三类之间有清晰的外围边界,就像武林中的帮派,自成体系、亲疏有度。
第一类是应届生。他们本科后直接读硕,年龄稍小而又意气风发,被评价为“自我、高傲,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在本校读研的更是典型,主人翁意识尤其明显。对未来他们极尽乐观,对现实他们百般不屑。他们不愿承认就业的尴尬,似乎进入了从高中到大学的责任真空状态。
在学业上,他们可以依仗的优势无可匹敌,很多人不愿再像考研前一样好好钻研,但在课业上通常又显示出积极的一面。看吧,课堂讨论最积极发言的就是他们。尽管说与不说都是出于自愿,尽管没有什么特别的观点,但他们似乎在从“腾”的一声站起来的动作中寻找着被关注的满足。
第二类是中间生。他们工作有些时日,或为了更好发展,或为了逃避现实愤而读研。这群人极其珍惜回归校园的机会,总是用尽一切时间学英语、泡图书馆,努力在起点稍弱的状态中找回从前的自信。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低调的,不积极、不主动,在自己圈定的小范围内活动。他们的生活现实是: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在图书馆的路上;不是在寝室,就是在回寝室的路上。
上课时,他们总是最认真最沉默的,恨不得把教授说的每句话都记在本上留在心中。讨论时却很少参与,一说话必定言之凿凿,引得教授频频点头。
他们对娱乐活动完全不感冒,打球、唱歌、啦啦队、泡吧……大家忘形之时才发现总是缺了他们的身影。不知是工作时对娱乐已厌烦至极,还是觉得时间宝贵,他们永远是远离享乐的群体。
第三类是在职生。他们在工作了N年之后回到母校或非母校读研,尽管年龄更长,很多都是而立或不惑之年,却有一颗年轻放纵的心。他们珍惜的不是学习的机会,而是和年轻人一起自我成长,和教授一起谈论时事的契机。
这群人工作在当地比较有名的单位,分散居住在各个城区。通常在开课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后闯进教室,一脸谦卑模样;课间时常会向教授递根烟聊聊天,说得教授脸上堆满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课后呢,则开着自己或名贵或一般的车,送众女生去她们想去的目的地……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精力,却对学业不怎么在乎。只要不阻挡学位证的获取,有什么必要天天捧着课本啃知识呢?况且在他们看来,有些知识已经陈旧到与现实脱节的地步了,在学校却还是老生常谈。揭穿真相表露现实的观点吧,是对教授的不敬对同学的不礼;不揭穿吧,听着又觉得是折磨,干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混够了时间快点儿走人。
第三类一般和第一类走得最近,大概是基于各取所长的现实考虑。应届生的笔记呀、作业呀、考试重点呀,都是在职生所需要的;而在职生活跃洒脱的个性魅力,工作中的小有成就是应届生好奇且崇拜的。
于是,每到周末或是哪天下午的课后,这两类人就开始集中活动。应届生在年长的同学中吸纳着未来积极的元素,在职生则从年轻人身上看到旺盛的活力、张扬的青春。
本应有极大代沟的、相差十余岁的两个群体反而更有共同语言,隔膜较少,“中间生”则成了真正互不搭界的中间者。他们不屑于与在职生为伍,或许那些都曾是他们现实中的上级;他们又不愿意和应届生扎堆,或许应届生的现在是他们想要否定的从前。
所以,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
天气好的某个周末,男生那边打来电话:“××请客,一起去春游!”“K歌,人数不够!”那么,首发者肯定是好事应届男生或在职成功者,跟从者一定是应届男女生,而拒绝者多半是中间者。
每当此时,大家就相视一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然后一路进发,听着青春洒落在车尾快乐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