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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作了山脉
2006-10-13
本报记者 潘婷
    连日来,“胡筱龙”这个名字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的显著位置。作为一个镇守边关的普通军人,已经去世的胡筱龙为什么能引起如此之多的关注?作为一位年仅37岁就离开人世的解放军团长,他的去世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怎样的震撼?日前,记者采访了胡筱龙身边熟悉和了解他的人。从他们的叙述中,走出了一个活生生的胡筱龙。

    这些行动是要求不出来的

    冷小彬(自胡筱龙当团长以来一直担任驾驶员)

    问:作为驾驶员,你肯定接触过很多团领导。你们驾驶员之间应该了解每个领导为人处世怎么样。你觉得胡筱龙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答:我觉得这个团长非常正直。他不喝酒,不抽烟,也从来不会为了自己家里的事去应酬。

    问:在你的印象中,你们团长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答:他特别喜欢看《亮剑》,在住院的那段日子里他已经看了两遍了,第三遍也差点儿就看完了。

    他非常佩服李云龙,他觉得李云龙在带兵打仗方面非常厉害。但是他觉得李云龙的文化水平有限,在部队管理方面还有一些问题。

    问:胡筱龙最后之所以会得癌症逝世,是不是和他平时工作特别累有关系?

    答:他经常说,“加班到凌晨两点,不算加班。”我们在师里开完会,常常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每次就凑合吃一点方便面,继续工作。他的车上随时放着方便面和暖壶。

    问:现在想起胡筱龙,他的哪句话你印象最深?

    答:他说过,生生死死,健康最好;能上能下,和气最好;分分合合,感情最好。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很大。

    问:你觉得胡筱龙的这些事迹,别人能学得了吗?

    答:太难了,我觉得胡团长的这些行动是要求不出来的。

    胡团长让大家打红警和CS

    杨涛(通信连报话班班长,平时负责保障胡筱龙的电话通讯)

    问:作为保障领导通讯的报话班班长,你肯定也接触过很多领导。从一个战士的角度来看,你觉得胡筱龙和其他领导有什么不同?

    答:我从来没有见他训过哪个战士,严厉地批评过哪个战士。我只见他训过干部。他批评干部批评得比较多。如果是战士做错了,他最多是和你讲,这个事情你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应该从什么角度去想这个问题。

    我保障过三任团领导,像他这种批评干部不批评战士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问:你觉得胡筱龙作为一个团长,在训练上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吗?

    答:有一次野外驻训,我和他一起到训练场去。当时,连里的战士正在训练场上休息。他走到大家旁边,让连里所有的干部都集合起来,当着战士的面考他们的训练水平。干部都过关了,战士才服气。我感觉他是靠抓干部来抓整个训练。

    问:那干部是不是很怕他?

    答:怕可能也有,我觉得更应该是佩服他。

    问:那你会怕他吗?

    答:开始时肯定会怕。但是,后来有一次我们去劳动,刮沙尘暴。劳动完了大家都很累,他就从车上拿出来一些小吃给我们。我说,“团长,我不吃。”他说,“你吃,见者有份儿。”就这句话,我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头一热,像兄弟一样的感觉。

    问:在他带兵这方面,你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答:现在我们团买电脑的人比较多。以前,部队不让打游戏。但是,胡团长让大家打红警和CS,他觉得这样可以锻炼大家的战术思想。而且,他还根据这个游戏研发了一个软件。我们的步兵训练,现在都用这个软件。

    问:你觉得他作为一个团长,这样做值得吗?

    答:对他来说,他觉得是值得的,这是一个人的追求问题。

    问:你是不是希望所有的领导都能像胡筱龙这样?

    答:我觉得不太可能。

    他如此年轻就当团长是水到渠成的事

    谢增刚(师参谋长,和胡筱龙一起工作了将近10年,是现在师里对胡筱龙最了解的人之一)

    问:您觉得胡筱龙跟和他同来的这批同学相比,有什么特点吗?

    答:他刚来时并不特别显眼。他个子比较矮,体能素质也不是特别好。但是,当时大家就觉得他理论素质好,特别爱学习。他的连长和我说过,胡筱龙是一个特别勤奋的人。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要求基层连队干部练器械操。刚开始的时候,胡筱龙连一个基本的动作都完成不了。当排长半年多以后,他不仅能完成大纲里的所有动作,还超越了大纲,学会了一些体操运动员才能完成的动作。

    所以,他当了一年排长之后,就被选到师教导队当教员。教导队是一个教学机构,是为师里培养骨干的。一般能选到教导队当教员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

    问:他们这些学生官到部队后应该都碰到了很多问题,除了自身的体能技能有问题,可能适应部队的环境也是一个问题。胡筱龙来了以后,其他的排长、干部能服他吗?

    答:他们这些学生官遇到的共同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接触过部队,没带过兵。他要从一个军校的普通学员变成一个合格的基层带兵人,就面临着一个转换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是最严峻的。

    问:在军队,35岁就能当上团长的人并不多,应该说是很难的。您觉得,是什么让他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团长呢?

    答:主要是他当参谋时练就的过硬的素质,另外还有他的刻苦和坚毅的性格。他的身上具备了一个军事指挥员的基本素质,一种武德。他如此年轻就当上团长,是水到渠成的事。

    问:在您看来,胡筱龙是怎样理解军人价值的?

    答:他对军人价值的理解就是让国家保持一种国泰民安,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是战士就应该来参加训练

    张杰(警侦连连长,新疆大学经济法专业毕业,入伍4年)

    问:作为一名地方大学毕业进入部队的干部,你刚到部队的时候可能和胡筱龙遇到的问题有相似之处吧?

    答:是这样的。我刚到部队的时候,也和胡筱龙一样是做排长。在排里,班长在训练和管理上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我不太了解部队,他们也不太听我的。

    以前胡团长和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说他刚来的时候比我们现在要难得多。那个时候,还有班长打兵的现象,他和班长的矛盾很大。另外,他刚来的时候身体素质不好,班长也不服他。

    问:胡筱龙刚到你们团来当团长,你有什么印象特别深的事情吗?

    答:他到任第5天,团里组织实弹投掷。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团里的文书、卫生员、通讯员都没有到场。胡团长觉得很奇怪,旁边的人和他说:这些人平时很少参加训练,团里原来的领导觉得实弹投掷比较危险,让这些人来参加容易出安全事故。

    胡团长急了,当时就问,“他们是不是战士?!未来真的打起仗来,他们是不是也要上战场?他们是战士,要上战场,就应该来参加训练。”

    这件事情我印象特别深。

    问:你觉得胡筱龙对你未来的人生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答:胡团长让我认识到了军人的价值。以前我来当兵就是为了锻炼身体,开始也没想长干。后来和胡团长聊得多了,我现在感觉只要我们在,全国人民就能安安稳稳睡觉。过年过节,我们在野外拉练的时候,我就觉得,没有我们拼命训练,没有我们扛枪,老百姓就不能安稳地过节。

    你觉得我能当上将军吗

    缑丽红(胡筱龙的妻子)

    问:采访了很多胡筱龙的战友,可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人。而从你作为他的妻子,你认为胡筱龙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吗?

    答:应该说是。他们部队训练的任务特别重,他很少有时间管家里的事情。到现在为止,我们搬过四次家,但他只管过一次。但是,他对我和女儿都特别细心。平时,他虽然很累,但是回到家都是笑眯眯的,也很少会提他的压力。我觉得,一个男人,可能确实很难家庭和事业都顾及。

    问:那你要独自承担家里的很多事情,你怨过他吗?

    答:有时候也会。但是有时候晚上去给他送饭,看到他夜里12点多还在加班,就只剩下心疼了。而且,我们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和我的生日,他都会买来蛋糕、鲜花,而且还会陪我上街买东西。

    问:你觉得他是个天生的军人吗?

    答:应该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说,“我就是要当兵,我就是要拿枪!”他这么多年来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当将军,他有时候还会问我,“你觉得我能当上将军吗?”

    有时候我和他坐在车上经过一些地方,他就不自觉地说,这边的地形打仗时适合干这个,那边的地形打仗时适合干那个。在他眼里,没有风景,全是和打仗相关的事。他说他“绝对是一个血性男儿”。

    照片:这熟悉的微笑已在胡筱龙所在团的官兵心中定格 阿丑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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