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蓝幽蓝的，在场灯的冲击下，一种神秘的氛围在舞台上弥漫着。“韩伟，你终于决定买房啦？”“买房啦，大喜呀！”“亲爱的，我还没去看过你的新房子呢！”“首付多少钱？”“20万！”“你哪儿来那么多钱？！”“我攒的……”音乐阴森而恐怖，充满了不确定性。

    从11月8日至26日这十几天里，草根喜剧《D样生活》在北京人艺小剧场俨然创造了一个青年人编、导、演话剧的新亮点。首演当晚，210个座位座无虚席，77个VIP座位票销售一空，话剧开始半小时了，门口还有观众在问里面是否还有座位。谢幕时，25岁的导演武然激动地掉下了眼泪。

    这是第一出由社区邻居参与策划，并在北京人艺舞台上公演的专业戏剧。该剧导演武然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这是一个观照社会问题的喜剧，它反映的是当前一个人数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大的人群——‘房奴’的生活。所谓‘房奴’，就是因为还贷款而改变了自己生活质量和生活状态的人们。因为还房贷而出现困惑、迷茫、焦虑、压抑等心理问题的‘房奴’们，基本是22岁至35岁的青年人。这个年龄段的人群喜欢争强好胜、喜欢迎接挑战。但据调查，93％的‘房奴’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焦虑症，怕失去工作，怕生活的变故。”

    “用D来打头的单词有很多意义，《D样生活》可以解释为美妙的生活、危险的生活、不确定的生活等等。”武然说，剧组从导演到演员，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是“房奴”，都在为早日还清房贷而拼命努力工作。买房本身没有错，关键是人们应该如何面对压力，与其愁眉苦脸，还不如笑着面对，只要努力生活就可以了。这也是产生《D样生活》的原因之一。

    每天，《D样生活》在男主角韩伟的“噩梦”中上演。为了偿还每月4933块4毛7分的房贷，韩伟不得不兼职两份工作，过起了一仆二主的生活，时不时还要受不知情的女朋友的夹板气……演出的时候，武然喜欢默默地坐在观众席旁边的台阶上。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时而双手使劲地挥拳头，仿佛替台上的人使劲儿；一会儿又双手托腮，肩膀轻微地抖动，表情复杂，好像在强忍泪水。

    为了一套房子，4个年轻人各怀心事，抖不尽的包袱，出戏的“点”多得和《疯狂的石头》有一拼。可接近全剧尾声时，男主角的大段独白却又让整部戏变了味道。“这是我用命换来的房子！”一句歇斯底里的喊叫，一瞬间不知穿透了多少人的耳膜，让大家照镜子似地看到了自己作为“房奴”的幸福和悲哀。尽管该剧是喜剧定位，故事进行当中笑声掌声不断，可散场的时候，很多人还是摇着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剧场。

    1981年出生的武然拒绝将自己和80后导演混为一谈，他说：“这是对我的歧视。我和80后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有使命感。”他说的使命感，说白了就是鼓捣出点儿让老百姓喜欢看，能跟着哭哭笑笑的东西。

    武然自称是个“北京土生土长的浑孩子”，打小就喜欢相声、大鼓、京剧、快板。毕业于中戏编导专业，至今已演过4部影视剧，其中一部还得了飞天奖。他不但担任《我的父亲母亲》、《阳关客栈》、《上海滩》等10部影视剧的编剧，还自编自导了中国首部Hip－hop歌舞戏剧《灵魂秀》和严肃喜剧《角儿》。不过，武然坦白，《灵魂秀》的10万元钱是凑的，“那戏赔得惨惨的”；把“演艺圈内那点儿破事”抖落得淋漓尽致的《角儿》，投资也是入不敷出，他不得不兼任编剧、导演、舞台监督、灯光助理，甚至亲自在剧场门口发宣传单。

    有好的剧本，却没有资金启动；有人想买，剧作者又舍不得卖。资金问题是很多青年导演和艺术创作者共同面临的问题，用武然的话说，“没钱玩儿不转”。可直到现在武然还在庆幸，《D样生活》的剧名如果当初按赞助方的要求做了改动肯定会损失一半的观众，这也正是他不肯妥协，宁可让赞助款泡汤的理由。戏比天大，是行里人的座右铭。也许这样要放弃很多机会，但武然还很年轻，不想这么快砸自己的牌子。

    “拆了东墙补西墙，这样的创作是完全拧巴的。另外现在的名气太小，总是在别人的夹缝中生存，虽然是尽力地向上爬，向外拱，可是仍然是空间狭窄……”武然在博客里写道。

    投入大，受众少，让很多年轻人迷醉的戏剧，似乎永远也成不了能够养活他们的饭碗，成不了让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方式。武然承认戏剧只是他的一个桥梁和突破口，是“曲线救国”的方式。在武然看来，戏剧是要做的，但走不通。“当个梦做还可以，有好的可以做一做，将来还是想拍电视剧。当然，不完全是为了钱，因为电视剧是大众喜欢的娱乐形式，也是自己喜欢的娱乐形式。”

    没有艺术青年的颓废，人群中的武然普通得像个学生。而他的艺术理想也平实得不带任何光环：做大众娱乐，为普通大众的茶余饭后带去一点儿快乐和享受。《D样生活》最让武然自信的地方就是，它是一出“特别特别生活的戏”，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或是身边人的影子。“这个世界，本不是没草根就能茂盛的年代。”武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