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散发着霉味的、厚厚的账本从来没有让洛克菲勒感到枯燥乏味，“（它）令我感到喜悦——连办公室里的一切繁文缛节都是如此。”洛克菲勒说，自己“是个有数字头脑的人”，“由于我第一个工作是簿记员（会计员），所以我十分尊重数字和事实。”有一次，老板交给他一份长长的、未经核对的账单，漫不经心地叫他把账单对一下。洛克菲勒一下子就从账单里发现了仅仅几分钱的差错。老板对此既感到吃惊又很不当回事，而洛克菲勒对这种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态度却十分震惊！要知道，这时的洛克菲勒，只是一个16岁的临时簿记助理！还有一天，洛克菲勒离开办公室时，发现没有带零钱，就向他的一个助手借了5美分，助手主动表示这钱就算送给他了，洛克菲勒却道谢说：“不，罗杰斯，别忘了问我要。这可是1美元一年的利息呐。”早期职业生涯即显现出了对数字的敏感，难怪洛克菲勒一直很重视数字管理。

    “洛克菲勒重视数字管理”给我们真正的启发是什么？在洛克菲勒时代，抓数字就是抓主要矛盾。有人贬低洛克菲勒，说他只是“一个超级经济工作人员、簿记的化身。”这种论调忽略了，在资本主义企业中，真正处于核心地位的，恰恰就是会计（簿记）。管理学家韦伯说，“理性的簿记”才是市场经济的真精神、精髓！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熊彼特更认为：“把货币单位转化成理性的成本——利润计算工具，其高耸入云的丰碑就是复式簿记。”

    注重定量分析、强调数字、看重数字化管理，是相对于前资本主义企业的坑蒙拐骗、强买强卖、官商勾结而言的。西方那些成功的企业家为什么那么精明、善于计算？因为他是靠理性赚钱！理性计算能力来自什么地方？是想赚钱的欲望。但这不是真正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把钱赚到手，这就要自觉遏制当前的欲望。遏制，产生了清醒、理智、冷静甚至残酷。

    有一次与对手谈判，洛克菲勒故意让对方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自己却一直默默地在心里盘算利息的支付条件。“结束谈判时，他接受了我提出的条件——谈判过程中，我在脑子里一刻不停地计算，这为我节省了3万元的利息支出。”还有一次，一个合作伙伴到洛克菲勒那里大吵大闹。洛克菲勒正写东西，他当然很气愤，但他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就是不抬头。等对方骂完了，洛克菲勒慢慢抬起头来，异常冷静地说：“对不起，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我没听清你刚才讲的话，你能再重复一遍吗？”对方一看洛克菲勒这样，一下子就瘫在沙发上了。

    “我对事物的细节有强烈的爱好，但是，后来却不得不尽力去改掉这个爱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克菲勒几乎不再接触炼油、运输、营销等实际业务，而是待在总裁的办公套间，专心处理财务、人事、行政和公司的大政方针。到了这个时候，企业家恐怕就不是要沉溺于数字、细节，而是要跳出来，对战略全局心中有数。洛克菲勒坦言：“数字是我制定政策的唯一依据，别无其他。”

    洛克菲勒口袋里总装着一个红色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各种数据、建议和落实情况。他很清楚下属们很害怕那个笔记本，“有好几次和一些部门经理共进工作午餐时，我刚一掏出笔记本，就看到其中几位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了。”还有一点，可能被视为他的缺点，那就是，洛克菲勒还轻视工商管理中的科学技术和科学技术人员。他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需要掌握科学知识，从来没有。想在工商界取得成功的年轻人不需要学习物理或者化学。他总能雇到科学家。”

    （作者系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