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小妹的婚事再次搁浅。最大的原因是房子。我苦口婆心地劝她，说不能把房子看得太重。小妹说，姐，你别老土了，你出去问问，现在有几个女的嫁人不把房子放在第一位的？

    出去一问，果然如此。绝大多数女孩都比我们那个时候成熟和理智。她们的理由是没有房子得多奋斗20年，而那是最黄金的20年，却一直被房子捆绑着，划不来。

    世道真变了。我那个时候的思想是跟不上现在的趟了。我跟现在的老公恋爱时，甚至从没有说过房子两个字，好像压根没有这个概念，是纯是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初结婚时，我们没有房子，住在老公单位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宿舍里，搁一张床，放一张吃饭的桌子，要到外面公用的地方去弄水。因为想要减少跑的趟数，我常常把盛水的容器装得很满，然后沿途洒下一路的水滴。床由两条长凳做支撑，上面架两块床板。这样的好处是床底下很空，可以放很多东西。我们跟商店要来大纸盒装衣服。床肚里摆了各种纸盒，在盒上写上各种标签。比如我冬天的衣服叫“女冬”，老公春秋天的衣服叫“男春秋”，夏天的衣服并在一起，叫“男女夏”，还有鞋子，内衣等等，都有专门的盒子。每到换季的时候，我和老公便把床板掀起来，满床肚找盒子上的字。有时候老公也生气，他说你明明写的“男春秋”，怎么把“男夏”这件衬衫放在里面了？

    那时候也做有房子的梦，能够有专门的衣柜，打开一扇门，就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件衣服。有一次，我和老公到县城，在一条路上经过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人在一幢高层住宅楼前仰起头叫一个人的名字，然后有一扇窗户打开，从窗户里伸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大声应答着。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对房子有了最强烈的渴望。我对老公说：“什么时候，要是县城能有一扇属于我的窗户就好了。如果有人在下面喊我的名字，我也会把头伸出窗外，然后大声地说：我来了！”老公不响，我们继续往前走。后来老公告诉我，其实我这句话对他触动很大，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一定要让我住上好房。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对我找不到东西或者东西放错地方不再发丁点儿的脾气。

    后来有了孩子，在那间小宿舍继续住了两年。那间小小的宿舍便凌乱且温馨着。两年后，单位改建楼房，老公的领导说，这次替你们弄两间，像城里的套间房一样。渴望着，幸福地渴望着。虽然那段时间在外面租房，条件更差，但是因为有着幸福的渴望，便把那段艰苦的日子当作通往幸福的桥梁。每次经过建筑工地，我都要仰头看看，心里想着属于自己的那两间该是什么样子。楼层一点点地变高，我的喜悦一点点地膨胀。到了房子将要竣工的时候，突然老公接到一纸调令，要到另一个镇上去工作。虽然职务上提升了一级，但是我的失望却到了冰点。一是要接受两地分居的事实，二来，我的房子梦又破灭了。

    等到我彻底变成一个无业游民后，我决定给儿子一个好的教育环境。我和老公商定，去县城租房，供儿子念书。条件倒是不错，是一个小套间，但因为不是主家，加之有个淘气的孩子，我们便经常受到楼下人家的警告，比如走路声音要小，比如桌椅板凳要轻拿轻放，比如孩子不要在他们休息的时候哭闹等等。我每天都有赔不完的笑脸，打不完的招呼，道不完的歉。老公看我越来越谦卑，越来越像个特务，整天都鬼鬼祟祟地做事，决定拯救我。

    于是四处找房。就在那段时间，我对电线杆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只要一见有字的，我便迎上去，好多售房广告都贴在上面。因为兜里的钱相当有限，所以在别人看来，我们的要求便有点不可理喻：既要便宜，又要方便儿子上学，光线还要好，居住环境还要安静。望、闻、问、切……我们像老中医看病人一样对房子进行着严格的审核。因为钱少，所以更不敢含糊。

    条件都达到的房子还真被我们撞着了。除了楼层高一点以外，没有任何的缺点。每个到我家的人，都用丰富的面部表情表示了对房子的赞叹。

    现在想想，也许小妹的观点是对的，如果当初有了房子，这十年，我何苦遭这么大的罪呢？何况现在房价已经涨得让人瞠目结舌了，辛苦十年恐怕也未必能买到心仪的房子了。但是，如果只是一味地为了房子，所爱的人和有房的人还是同一个人吗？世事真的很难说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