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拉病毒在过去的10年间已经夺去了非洲近千人的生命，然而科学家的最新研究显示，黑猩猩和大猩猩的损失更加惨重。从2002年开始，已经有约5000只大猩猩死于埃博拉出血热，加上森林砍伐和盗猎，非洲的大猿正在走向灭绝。

    从1995年开始，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的灵长类动物学家马格达雷娜·贝尔梅霍（M agdalena B erm ejo ）和她的同事就在刚果共和国（首都位于布拉柴维尔）的洛希自然保护区从事大猩猩的观测工作。到2002年，他们已经“认识”了该保护区分属10个社会群体的143只大猩猩。然而也就是从这年开始，他们开始在保护区内外发现了大猩猩的尸体。

    眼看着熟悉的大猩猩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实在令人惋惜。贝尔梅霍和她的同事近来的一项研究表明，这些黑猩猩的死亡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在过去的4年中，约5000只大猩猩死于埃博拉出血热——一种至今尚无有效疗法的疾病。

    对于大猿（黑猩猩和大猩猩等大型灵长类动物）和致力于保护大猿的科学家，这项研究证实了一个人们担心已久的坏消息。西非赤道地区是非洲猿最后的家园，大约有80％的大猩猩和黑猩猩生活在这里。然而埃博拉病毒和盗猎活动已经让它们走到了灭绝的边缘。

    脆弱的金刚

    电影《金刚》的主角是一只高达数米的大猩猩，它能徒手爬上纽约的帝国大厦，甚至可以与飞机搏斗。但是现实世界中的大猩猩是温和的素食者。它是与人类亲缘关系最近的物种之一，仅次于黑猩猩。在约700万年前，大猩猩的祖先和人类与黑猩猩的祖先分离，走上了不同的进化道路。

    随着人类活动的加剧，森林被大量砍伐，非洲大猩猩的栖息地不断减少。时至今日，只有在非洲西部靠近赤道的地区还保留着较为完整的森林，可供大猩猩和黑猩猩生活。在这一地区生活的大猩猩又可分为西部低地大猩猩、东部低地大猩猩和山地大猩猩，总数量仅以万计，属于极度濒危物种。

    从1994年开始，该地区的战乱就一直威胁着当地大猩猩的生存。1997年，扎伊尔发生武装政变，国名改为刚果民主共和国（首都位于金沙萨）。次年，刚果民主共和国爆发内战。在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内战中，成千上万人被杀或者流离失所。难民涌入大猩猩保护区，由于缺乏食物，有些人开始偷猎大猩猩。而此时保护区的巡逻人员已无力维护该区域的秩序。

    2003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生态学家彼得·沃尔什（PeterWalsh）领导的研究组对西非赤道地区的大猩猩和黑猩猩的数量进行了重新估计。他们比较了20世纪80年代早期对大猿的巢的调查数据和1998年到2000年之间同样的调查数据。他们在2003年4月10日出版的《自然》杂志上报告说，该地区大猿的数量已经减少了约56％。

    他们还发现，越是靠近城镇的地方，大猿的巢就越少。这是因为该地区人有捕猎大猿食用的习惯。“这一时期猿的数量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商业捕猎，迅速扩张的机械化伐木也起了推动作用。”沃尔什等人在论文中写道。

    对大猿造成威胁的不仅仅是捕猎和栖息地的丧失。科学家已经开始意识到，一种新的致命病毒已经对大猿的种群发起了进攻。这种病毒就是著名的埃博拉病毒。

    致命的病毒

    1976年，在扎伊尔（今刚果民主共和国）的扬布库地区暴发了一种新型的传染病。一位中年教师可能是这次传染病暴发的源头。他从扎伊尔北部旅游归来之后出现发热的症状，遂入院治疗。由于这位教师使用的针具未经消毒即重复使用，这种传染病在该院流传开来。最终，有300多人感染，其中将近90％的人死亡。

    这是人类首次发现埃博拉出血热。后来，科学家把导致这次暴发的病毒命名为埃博拉病毒扎伊尔毒株（埃博拉是扎伊尔北部一条河流的名字）。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在苏丹也暴发了一场埃博拉出血热，这种埃博拉病毒亚型则被称为苏丹毒株。此后，科学家还发现了另外两种毒株。

    埃博拉病毒是地球上毒力最强的病毒之一，扎伊尔毒株最高可导致90％的感染者死亡。一旦感染埃博拉病毒，患者会突然发热，伴随着头疼和肌肉、关节疼、腹泻和呕吐，随后患者开始出血。目前还没有针对性治疗埃博拉病毒的药物。

    从1976年扎伊尔和苏丹暴发埃博拉出血热之后的数年里，这种传染病只是偶有出现。直到1994年，埃博拉出血热袭击加蓬，造成了49人发病。1995年，扎伊尔300多人感染埃博拉病毒，其中81％死亡。这场暴发也震惊了全世界。

    此后，埃博拉病毒更加频繁地在非洲出现。从2001年开始，刚果共和国连续遭遇埃博拉出血热的暴发，在两年时间里，有约200人死于该病。在乌干达也有同样数量的人死亡。

    幻影的威胁

    受到埃博拉病毒威胁的不仅仅是人类。2002年6月，贝尔梅霍和她的同事在洛希自然保护区以西15公里的地点发现了一具大猩猩的尸体。到了10月，他们发现大猩猩和黑猩猩的尸体开始出现在保护区内。在4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发现了32具大猿的尸体，对其中的12具进行了检验，有9具尸体的检测结果表明感染了埃博拉病毒扎伊尔毒株。到2003年1月，他们熟悉的143只大猩猩中的130只已经消失了。

    科学家此时估计可能有数以千计的大猩猩因感染埃博拉病毒死亡。更严重的是，这种可怕的疾病正在朝着大猩猩密集的地区蔓延。

    拯救大猩猩取决于一个此时科学家仍然不知道确切答案的问题：埃博拉病毒是如何在野外传播的？事实上，自从埃博拉病毒被发现后，科学家一直没能确定到底是自然界中的哪种动物带来了埃博拉病毒。如果不知道埃博拉病毒如何在自然界中传播，就很难采取有效的措施防止更多的大猩猩受到感染。

    沃尔什此时主张立刻采取行动，把已经感染和尚未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大猩猩种群隔离开。他认为，在过去的10年中，埃博拉病毒一直在大猿之间传播。而其间该地区暴发人类埃博拉出血热，很可能是由于当地人接触或者捕食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大猿造成的。换句话说，埃博拉病毒一直在流行，只不过人们偶尔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但是也有一部分科学家认为埃博拉病毒来自它的储存宿主——这些动物携带埃博拉病毒，但是自身不会发病。蝙蝠很可能是这种储存宿主之一。如果是这样，沃尔什建议的“隔离”措施就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蝙蝠等动物可以较容易地把病毒从一个地区传播到另外一个地区。

    2004年，加蓬发展研究所的生物学家埃里克·利莱（EricLeroy）领导的研究组对近年来出现的埃博拉病毒进行了测序。他们发现，从2001年到2003年间在加蓬和刚果共和国提取到病毒样本（来自人类和动物患者）有明显的不同。他们在2004年1月16日出版的《科学》杂志上报告说，他们从5次埃博拉出血热暴发事件中鉴定出了8种埃博拉病毒的变种。

    由于埃博拉病毒较为稳定，这组科学家认为他们发现的这8种埃博拉病毒的变种可能在数十年甚至几个世纪前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进化道路。也就是说，导致这几次暴发的病毒来自不同的来源。不过，沃尔什并不同意他们的结论。他认为，他们发现的埃博拉病毒之间的差异，只是病毒在丛林动物宿主之间传播的过程中积累的突变。“按照他们的理论，埃博拉病毒应该到处出现，但是它总是在前次暴发的相邻地区出现。”沃尔什告诉《科学》杂志说。

    2005年年底，利莱的研究组进一步缩小了埃博拉病毒的储存宿主的范围。在检测了上千种小型脊椎动物之后，他们发现有3种果蝠（以水果为食的蝙蝠）感染了埃博拉病毒，但是没有出现症状。他们认为“这表明这些动物可能是这种致命病毒的储存宿主。”

    社会的危机

    为了弄清该地区的大猩猩到底发生了什么，贝尔梅霍的研究组继续观察了该区域的其他95只黑猩猩（分为7个社会群体）。到2004年1月，其中91只黑猩猩又死于埃博拉病毒感染。而且，他们观察到相邻社会群体之间的死亡发生时间相差约11.2天，接近于人类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典型潜伏期。他们在2006年12月8日的《科学》杂志上报告了这项发现。尽管科学家对于埃博拉病毒的储存宿主仍有争议，他们在论文中写道，大猩猩的“群体之间的传播可能起到了放大暴发的角色”。

    在2006年7月12日出版的《当代生物学》杂志上，一组法国科学家报告了他们对刚果共和国奥扎拉国家公园的约400只大猩猩的观察结果。2004年,埃博拉病毒开始袭击这些大猩猩。他们发现，埃博拉病毒会在大猩猩的同一社会群体之内传播，而且群体内的死亡率高达97％。在一年的时间里，这些大猩猩95％都死了。

    在对洛希保护区进行了抽样调查之后，贝尔梅霍的研究组推测，在保护区周围数千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可能有约5000只大猩猩已经因感染埃博拉病毒而死亡。他们指出，再加上商业捕猎的威胁，大猩猩即将走上迅速灭绝的道路。

    贝尔梅霍研究组的成员之一沃尔什（目前在德国马克斯·普朗克进化人类学研究所工作）认为，给大猿接种埃博拉病毒疫苗将是一种廉价有效的保护手段。迄今为止，科学家已经研制了几种埃博拉病毒的疫苗，并且在实验室动物身上证明了效果。他说，希望这些研究成果“将推动某些公共或者私人捐助者最终提供200万或者300万美元。研发一种安全有效的方法，给野生猿接种疫苗，这样一笔钱是必须的”。即便如此，让新疫苗投入应用可能也需要数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