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铃木儿时记忆的大部分是父亲带他去露营和钓鱼。一家人驱车从温哥华出发，去喜欢的林间。他们带着三角小帐篷，有时还会骑马。

    一天晚上，他们绕着卢恩湖徒步，看见一只熊拖着小龙虾，把它洗过后才进食。这成为戴维“最激动人心”的记忆之一。

    在日本轰炸珍珠港后，作为日本人后裔，戴维一家和其他日本后裔一样，从温哥华被赶到瓦尔哈拉地区。对当时只有6岁的戴维来说，后者简直是世外桃源。他常在傍晚去湖边，带着一串串穿满黄鲈鱼、鲶鱼的鱼肉串回家，供晚饭食用。

    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戴维也带他们露营，希望孩子们可以像自己小时一样，充分领略大自然的乐趣。他带女儿去温哥华附近钓鱼，抓到一条小比目鱼，发现它的鳍上有一个小肿块。“我以为那是寄生虫，便把它切开，结果我们没看到蠕虫，那是一个肿瘤。于是，我们不再到那里钓鱼了。”

    从戴维看到熊吃虾到他带女儿去捉鱼，中间有好几十年的时间跨度。即使不提那么久远的事，仅仅回想一下我小时候与现今环境差异之大，也常常感到吃惊。那时候，小学校门口是一片农田，春天油菜花开，生物老师就指导我们把白纱布缝在铁圈上，套上木棍做成网兜捉蝴蝶。再走几百米便是池塘和桑树林，一到夏天，那里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而现在，油菜田成了柏油路，池塘成了大学操场。教室的窗外，再也看不见山景和夕阳——它们全被水泥建筑挡住了。

    现在城里的孩子们，已经不太容易找到可以嬉戏玩耍的田野、池塘和树林了。他们常去的地方变成了购物中心和电子游戏厅。

    戴维在东京遇到一位老师，得知学生们认为，从超市带回家的每样东西，从来都是装在塑料袋和泡沫塑料中的。直到开始为孩子们制作“关注自然”的电视系列节目，戴维才逐渐相信，原来这种观念是如此普遍——他带孩子们到农场参观，一个男孩大哭起来，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热狗和汉堡包是用动物制成的。

    戴维口述的故事是《生命故事》中很少的一部分。《生命故事》是为那些想知道什么与地球上的生命有关的人而作。16位研究地球生命支持系统的著名科学家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其中包括“盖娅假说”的创立者詹姆斯·洛夫洛克，发现夸克而荣获诺贝尔物理奖的亨利·肯德尔，大气臭氧层空洞的发现者舍伍德·罗兰等。16个故事表达了同样的结论：我们应当改变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行为模式，“人定胜天”的教条应该被彻底抛弃，人类必须转变对自然的错误态度，停止不当行为，达成与包括整个地球及所有生命的大自然的和谐。

    在安大略省的“六部族”保护区里，土著们依旧为树液第一天流遍全树而庆祝。这一天，人们收集树液做成槭糖。一年之中，他们大概有30多天用于庆祝第一次降雪、最后一天冰霜、第一次出现花蕾这样的节日，为生命紧密相连之感顶礼膜拜。然而受过现代教育的外来者，脱口而出的却是：“给你们100万美元，把土地卖给我们。”戴维讲述这个故事，希望提醒人们认识，哪些基本的精神价值对人类才是重要的。

    今天，戴维听到的最令人害怕的词汇是“某处曾经有过某物”。对在中国云南丽江的小学金老师来说，也是一样。他小时候，村子附近有很多“落水洞”。每隔几年，河道里的水会突然顺着“落水洞”流入某处地下，只剩下鱼儿在河道上乱蹦。自从建了水坝后，这一奇景消失了。当他在课堂上和学生讲起“落水洞”时，学生说，“老师您在骗人吧？”

    我们听到越来越多的人说，“这里以前有小溪，那边以前有很多小鸟……”我们无奈地听着，好像在不经意间，我们把这一切都放弃了。戴维说，我们不能毫不惊异地说这个星球“曾经有过某物”，否则，最后我们会说“这里曾经有过人类”。

    《生命故事》［美］夏欣编著 天工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