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一个以国民动辄行大礼闻名的国家。我旅行的时候，在当地一家银行拿信用卡取现金。坐着等候的时候，我仔细观察着银行工作人员和顾客的礼节，印象很深：双方都礼多而隆重，简直像在比赛看谁更客气。但是，我感觉很好，因为看得出，双方都相当真诚。轮到我的时候，我也入乡随俗，热情地问候，露出很多牙齿笑，微微颔首回应银行职员的鞠躬礼。但是，让我隐隐觉得不舒服的是接待我的那位女士的态度：她也问候，也鞠躬，也笑，动作轻快麻利。不过，她的笑容和语气中，有一股冰凉的敌意，而且我觉得她甚至在潜意识里想让我知道这种敌意。

    她很快办完我这笔业务，把现金、信用卡和护照递还给我。当我怀着些许不快谢过她，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终于抓住了证据，证明她对我和其他顾客没有一视同仁——她居然没有说谢谢。以我的观察和了解，在这个国家，服务机构的人员不对光顾的客人说谢谢，算得上非常粗鲁。

    于是，我把转了一半儿的身体又转回来，拿出我的微笑，慢慢地问她：“我做错了什么吗？”她显然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她的脸上飞上一片红云，并且条件反射式地低头道歉。也就是说，她对客人不敬，而我无过错。

    我重新坐下。她站着，目光非常慌乱地在我、其他客人也许还有她的上司之间飞快地扫视。有人向我们这边看。她手足无措，看起来又羞又急，还有点恐惧。她的恐惧在于，她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知道这对她是多大的折磨，所以我决定迅速结束她的苦难。我提醒她：“我在等你说谢谢。”刹那间她如释重负，毫不迟疑地一边鞠躬一边连续说了两次谢谢。这一次，她的语气里有感激。我起身，微笑，也真心地说：“别客气。”然后离开。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某个国家首都的边检站。当我做入境证件检查的时候，边检官员拿着我的护照和签证煞有介事地左看右看，就是不盖章放行。然后，他把我的护照拿给另外两个同事看。他们对我的询问置之不理，让我在旁边等了约10分钟。

    10分钟后当我再次询问的时候，一位官员过来问我有没有身份证，怕我听不懂，他还用汉语重复“身份证”三个字。我告诉他：你应该明白，国际旅行的时候，护照就是我的身份证。他露出事情很难办的表情，走开了。我知道有的国家的边检人员为了索取贿赂，故意刁难中国旅客。而有的中国人，因为不同的原因迎合了这些腐败的官员。但我打算挑战一下。

    又过了10分钟，我大声抗议：我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知道我的护照上写了什么吗？上面写着，我的政府拜托你们的政府为我提供旅行的方便。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他们以轻蔑的眼光瞟我几眼，坚持不理睬我。

    这回，我拍了桌子，用我讲课练出来的宏亮的声音嚷起来：“对不起，先生，我的护照和签证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的上司在哪儿？我要见他！”

    很多人大概都听见我的声音了。这回他们不再沉默了，厉声告诉我保持安静。一分钟后，他们在我的护照上盖了入境戳，假装很傲慢的样子，把护照扔给我。

    在外国旅行，因为各种理由，磕磕碰碰的事并不罕见。我们无条件地尊重当地的人民和风俗。但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息事宁人，并不一定是赢得别人理解和尊重的最好方法。所以，该据理力争的要据理力争，该表示异议的要表示异议，该见的头头儿要见见，该怒吼时要怒吼，该拍的桌子要拍一拍。

    当然，万一发现拍错了桌子，该道歉时要道歉。我们中国的旅行者有这个气度，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