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长的12个小时终于过去了,从老家湖北广水一路颠簸到北京六里桥长途汽车总站刚好是清晨5时,许多同我一样寻梦打工的男人和女人,拎着大包小包又回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初春的北京,乍暖还寒,浓雾笼罩着四周,在南三环等300路公交车的时候,许多人冻得直打寒噤。南方根本没有这么冷,想想前几天的这个时候我还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惆怅。 公交车下了一批人又上了一批人,从一个站点到另一个站点,最后又将回到始发站。 昏黄的路灯寂寞地站在路边,没有任何的表情。此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故乡村庄上空的候鸟,春来了,天暖了,它们又风雨无阻地飞回来了。我家屋檐下的乳燕这些天不时地叽叽喳喳,聚在一起叙说着它们的娱事。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其实我们跟候鸟又有什么区别? 在熙熙攘攘的座座城市,总有许许多多的人,每年的那几天,都要来一次如同候鸟般的迁徙,这种义无反顾的奔赴,如同角逐的赛马拼死也要跨过横亘在面前的障碍一样壮烈。 春节临近时,他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走出,汇集在大大小小的车站,开始了声势浩大的迁徙之旅。在经历过幸福和失落,趟过地狱与天堂之后,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已微不足道了,几亿人的乾坤大挪移就连动物界里最壮观的迁徙也会黯然失色。大年初一一过,日子就是掰着算的,几天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奔波的来路上又是人头攒动。想想,人这一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含辛茹苦吗? 回家的路只有一条,离家的路却有许多条。 在北京随时都能遇见外地人。外地人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就是居无定所,居无定所的表现就是迁徙。迁徙有种种方式,许多迁徙的人一般都是拖着一个或多个拉杆箱,背着大背包,提着简易袋。还有经常随公交车迁徙的务工人员,他们一般都扛着带着味道的化肥袋,或脏兮兮的牛仔包,偶尔也会有拉杆箱,他们忍受着司售人员的白眼,用他们的方言大声地交流着,偶尔也会因为不熟悉这个城市而坐过站。但是没有多少人同情他们,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顽强地虚心地活着,实现着自己简单的梦想。也有喜欢在全新的环境中呼吸新奇之美的时尚潮人,他们害怕生活变得枯燥乏味,曾经为人们推崇的安稳在他们看来早已是一成不变的腐朽,他们甚至会为了一次审美,为了一种情趣,不在乎放弃手头安稳的工作,去实现新的迁徙。在他们的世界里,唯一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其实,不论什么样的迁徙,他们都像这天清晨周围氤氲的雾气,无奈,多余,但是无可避免,因为这是北京。迁徙的人就像这天清晨弥漫着的雾气,变幻着,却又挥之不去…… 在这次回京的车上,我的邻座是位已在北京安家多年的湖北老乡,闲聊甚欢之余,他跟我讲起了他在北京奋斗的故事。他是如何找工作,如何强颜欢笑地讨好老板,如何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如何卖命工作攒钱买房,讲这些的时候他的脸几次都抽搐起来。最后,他凄然一笑地对我说:“有时候我常常问自己,是不是我没有了故乡,没有了家乡的概念,出来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找到一种归属感。后来想想,在什么地方无所谓,其实什么地方都可以是家……小伙子慢慢熬吧,以后你一定会有这种感受!” 是啊,对我们这些候鸟来说,什么地方都可以是家。人生就是这样,今天我们卖力地做这样的事情,却不知道明天又要做别的什么事情。繁华的城市,几乎全是迁徙来的人,北京也好,上海也好,广州也好。也许今天我们来到这个城市,心底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我不是这里的原著。但是10年、20年、30年过去了,我们有了下一代,他们自然地就把自己的出生地当成了故乡,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说自己不属于这里吗? 居住是这样,心态同样是这样。扪心自问,现在有多少人能够像古人那样心怀淡泊明志的情操?在这个变幻莫测的社会中,我们的心何尝不是在不断迁徙,这个地方不好就换另外一个地方,这份工作不满意就换别的工作,谁又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又会追求什么? 迁移,已经不再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就像候鸟,哪里适合生存,它们就会到哪里。 也许所有的生命,都在迁徙的征途上更加丰盈。包括那些终生相守在一块土地上的树木花草,它们的心也走在迁徙的路上,也许它们的迁徙梦是靠根不停地延伸来实现…… 每个迁徙的人都有一种自己的执著。很多人的一生,会像候鸟一样迁徙。也许不同之处,只是前者没有翅膀而且不单单南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