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生态园？

    “如果当初我们知道这里要建的是一个危险废物处置中心，无论如何都会表示反对的。”青岛莱西市苏家泽口村村民王成言说。

    自两年前青岛市危险废物处置中心落户青岛莱西市姜山镇以来，周边村民宁静的生活被打破，村民们多次与之发生冲突。尽管危险废物处置中心通过了国家环保总局的环境影响评价，但周边村民却提供了完全不同的说法。

    “当初征地时，没有人来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被告知这里要建的是一个绿色生态园，不知道最后怎么就变成了危险废物处置中心。”苏家泽口村一位村民说。

    “绿色生态园”投资方为青岛市新天地投资有限公司。开工建设后，苏家泽口村治保主任刘振银带领部分村民在工地干基建活儿，“新天地的工作人员对我们说，25年后，你们这个地方就能变成一个旅游小区了”。

    但村民们慢慢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他们看到不断有汽车拉着工业垃圾过来存放。“那些垃圾看起来就像河里的淤泥，呈黑色、红色或者绿色。上头来检查时，场里就用挖掘机把那些露天堆放的垃圾掩埋起来，等检查团走了以后，再挖出来装袋。”有村民回忆。

    “追问之下，才有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里在建的是一个垃圾处理场。”刘振银说。记者在危险废物处置中心门口看到，现在这里还挂着“绿色生态园”的牌子。

    村民：空气变味 水质变化

    那时，村民们并不清楚这个新来的“邻居”到底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包括王成言在内的一些村民很快就感受到了。

    2005年10月底的一天，王成言来到与新天地一墙之隔的麦地里。他发现，刚刚长到10公分左右、之前还绿油油的麦苗突然变得干枯发黄。站在自家的地里，王成言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类似氨水挥发出来的气味，刺眼刺鼻，在地里待的时间稍长一点，就感觉胸闷气短，眼睛开始流泪，”王成言回忆，气味从一墙之隔的危险废物处置中心的危险废物储存库里散发出来，随风弥漫。

    包括李文广在内的8户李家泽口村村民的地里，几乎同时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形。李文广等人找到姜山镇镇政府官员交涉。“当时新天地公司有领导口头承诺，每亩地每年赔偿1000斤小麦，折合人民币1000元。但到现在也没兑现。”李文广说。

    当年秋天的一天，正在自家院子里的刘振银突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空中开始飘落一些头发丝粗细的黑色絮状物。“时间稍长，就感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刘振银发现，距村子1500米外的危险废物处置中心上空通红，火光冲天。他马上意识到，自家院里的怪现象一定与危险废物处置中心有关。赶到危险废物处置中心，他看到储存库边的空地上，被点燃的工业垃圾正散发出阵阵冲天浓烟，刺鼻气味随风飘散。

    “那段时间，天天点火焚烧，每次持续5到6个小时，白天晚上都有。我们不敢开门开窗，一闻到那种味道就想呕吐。这种情况前后持续了两个来月，后来有所收敛。”一位村民告诉记者。

    姜山镇很多村都叫“泽口”。村民们告诉记者，这是因为当地地下水资源丰富，打井4到5米就能取到清冽甘甜的地下水，当地人生活用水和灌溉用水多取自地下。有一家历史悠久的酒厂即位于当地。

    “自从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在这里落户后，水不如以前好喝了。烧完水的锅里一层明显的白色沉淀物。”苏家泽口村村民高家鹏说。水质变化让村民们忧心忡忡，他们担心这会影响家人尤其是孩子的身体，农作物也可能因此减产。

    2006年6月，苏家泽口村村支书在村民们的要求下找到新天地有关领导，要求帮助村民改吃自来水。“新天地当时有领导答应给我们村两万元，每户100元，用以引自来水管到户。但这一承诺也没有兑现，我们现在只好继续吃地下水。”刘振银说。

    2006年玉米减产加重了村民们的担心。王成言家有4．5亩玉米地，去年9月底平均每亩仅收了450斤玉米。“以前风调雨顺时，每亩能产1200斤到1300斤玉米，天旱时减产也能出700斤到800斤。但像去年减收这么多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王成言告诉记者，有耕地在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周边的村民，几乎家家户户都减产严重，有的地甚至每亩只产200斤到300斤玉米。离危险废物处置中心比较远的地块，尽管也因天旱减产，但仍能达到每亩800斤到900斤的水平。

    “我们有理由怀疑，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建在我们这里，可能污染了空气、地下水和土壤，并且对农作物有危害。”刘振银说。一些村民从危废储存库旁的一般工业垃圾掩埋场中取来填埋物样本，送到青岛市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检测。该所3月23日出具的检验报告显示，样本酸性值为 1．44。

    “这表明样品呈严重酸性，并非粉煤灰、炉渣、煤矸石等一般工业废物，属危险废物之列。”一位环保专家解释这个数值说。按国家有关法律规定，酸性值如此高的危险废物是绝对不允许未经处置直接填埋。危废直接填埋的后果就是可能导致对土壤和地下水的污染。

    投资方否认露天焚烧工业垃圾

    记者就村民反映的问题采访了青岛市新天地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韩清洁。他否认危险废物处置中心曾经露天焚烧过工业垃圾。根据青岛市环保局有关规定，任何人不得露天焚烧垃圾，甚至连麦秆也不允许露天焚烧。韩清洁同时否认曾经直接填埋过危险废物，他告诉记者，一般工业垃圾填埋场填埋的是工业污泥、碱厂白泥等一般废物。

    “当地并不是水源地，如果把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建在水源地上，天理难容。”韩清洁说。他告诉记者，当初选址工作由青岛市环保局和莱西市环保局负责。一度曾经列出了70来个备选地址，由于军事区、水源地、旅游地、居民区800米以内等限制性要求，后来排除了其中的50来个，最后确定了现在的地址。

    韩清洁说，过去这里叫莱西大洼，地质报告显示，地下全是玄武岩，地表层1米至2米全是沙土，无法存水。“村民们说往地下打井4米到5米就能出地下水，这不可能。应该是沙土层里蓄的雨水汇聚到了一起形成的。”他说。

    “村民们应该用科学方法确认一下，农作物减产到底是什么原因，跟天旱有没有关系，跟附近的莱西生活垃圾处理场有没有关系，而不是指责我们。”韩清洁否认公司曾经向村民做过任何有关赔偿和补偿的承诺，“我从来没有承诺过，公司里除了我，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承诺赔偿和补偿”。

    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周边打有20个监测井。“村民的灌溉用水和生活用水有没有污染，一检测就能知道。”韩清洁说。对记者看水质监测报告的要求，韩清洁表示，报告在环保局，无法提供。

    《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影响评价法》规定，专项规划的编制机关对可能造成不良环境影响并直接涉及公众环境权益的规划，应当在该规划草案报送审批前，举行论证会、听证会，或者采取其他形式，征求有关单位、专家和公众对环境影响报告书草案的意见。

    法律同时要求，编制机关应当认真考虑有关单位、专家和公众对环境影响报告书草案的意见，并应当在报送审查的环境影响报告书中附具对意见采纳或者不采纳的说明。

    为何很多村民对在当地建危废处置中心竟然毫不知情，并屡屡与公司发生纠纷？对记者的这一问题，韩清洁未作回答。他告诉记者，危险废物处置中心环评报告，是由新天地投资有限公司委托青岛市环境科学研究所所作。

    接受采访中，韩清洁向记者抱怨，几年来，多次有人因为污染、征地、获得工程未经过招投标等原因举报新天地投资有限公司，这让他不堪应付。“可能这和当时未经过招投标，竞争对手不满有关。”他说。

    韩清洁告诉记者，尽管国家有关文件要求组织招投标，但2003年青岛市没有企业愿意投资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当时只有我一家愿意干。而且当时是非典期间，一切需要从简。青岛市未组织招投标，可能给一些人留下了话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