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初长成”。程乃珊在她的散文里，提到自己也曾美滋滋地做梦，意欲按照理想中的淑女形象去塑造女儿：懂音乐、爱好文学、弹得一手好钢琴……只是女儿总能把她“气得半死”。最后尽管她也检讨，“生命，是无法定制和预先设计的，只要生命是健康又向上的，就是美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何要像做盆景般来设计你子女的形象呢？”但在现实中，又有几个父母不是口是心非，谁又真的舍得把自己娇滴滴的女儿丢给一个充满不可确知的世界呢？

    所以大凡父母，都喜欢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毕竟这个社会还是迷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古训。李乃义在别人眼里也应当是个满肚子学问的全能老爸。在台湾长大的他，1971年移居美国。拥有美国乔治亚州立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理工科硕士学位，同时又涉猎极广，一生经历颇富传奇，对文史哲学也极有见地，是个理工科的“文人”。有这样一个父亲应当是相当有趣而且幸运的，他总有很多故事可以告诉自己的儿女。

    李乃义也有两个正在上大学的女儿。最开始他就是想写一本给两个女儿看的家书，将自己多年的功力传予女儿，写到后来变得复杂了，落笔不能自休。李乃义就归结为“做爸爸的都喜欢讲故事，尽管我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能把故事讲得很好的爸爸”。

    在求知欲极强的儿童的眼中，父亲总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而即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回到家庭时他也只是这个家中的爸爸，绕膝的儿女总有无数个为什么等着这位父亲，也许关于物理和宇宙，也许就会问到上帝。只是作为父亲，他不能因为不是这一领域的专家就拒绝孩子的问题，但他也有做父亲的优势，他也当然知道孩子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学物理出身的李乃义索性选择从宇宙的生成谈起，到地球的传奇诞生和演进，再到地球上的人类的产生，他用简单明了的答案告诉孩子，“不用惊慌，地球还能再活30亿年呢。”当然老爸也有他最拿手的故事，李乃义认为他最喜欢的一部分是书中的第五章，“不必走冤枉路——先看看前人和别人是怎么做的”，因为这是一个父亲积蓄其多年功力才体会到的有关社会的智慧。

    但是孩子总会长大，对知识的欲望也在生长，在进入叛逆期的孩子眼中，父亲的权威荡然无存，很多父母会对自己处于青春期的满身是刺的儿女无奈甚至忧虑，但有着两个女儿的李乃义却表现出乐观，“叛逆其实是一种生理的现象，也是人类进步的一个驱动。就像在自然界的小狮子，到了叛逆期，也会去挑战父亲的权威。”三年前他开始动笔写这封“家书”的时候，两个女儿都还在读高中，家里有两个处于叛逆期的女儿，就像两颗一触即发的地雷。李乃义也会被女儿称作“old man”（老人），女儿们会认为父亲已经过时，也会和父亲发生争执，“在这个时代做一个老爸也会很尴尬，孩子们不再像从前那么好骗，光说一些大道理或者忆苦思甜已经不能让孩子们服气了。”李乃义的两个女儿接受的都是纯粹的美式教育，做父亲的只能费尽脑汁思考如何才能打动女儿的心。李乃义的办法是用人文和科学的知识，代替那忽东忽西缺乏可靠标准的所谓社会经验。

    “其实做父亲，最简单的不过是让我的女儿知道大智慧的来源，让女儿快乐，她们需要自在的状态”，因此他和女儿们拉家常就不再是婆婆妈妈，而是告诉女儿实实在在的知识，包括夸克和大陆漂移。“当然，做教师的时候和做父亲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我不需要直接告诉孩子对错和好坏，只告诉孩子这些都是怎么发生的。让她们自己去判断哪个更有智慧，我只能是创造机会让女儿自己去领悟知识，毕竟知识可以丰富人的心灵。”李乃义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是一个父亲的口吻，并不断地以征询的口气在问，“你说对吧？”

    但作为父亲，李乃义给自己的分数却并不高，“如果要给自己打分，只能说刚过75分吧。”他笑道，“因为在我的女儿最需要我的时候，也就是她们处在叛逆期的时候，我却为了工作不能留在她们身边。所以我要为她们写下这封长长的家书，因为这是我欠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