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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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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影院
在寻找妻子的路上发现自己
2007-06-03
杨眉
    

    Heartlands 这部片子的中译名原本是“痛失芳心”,可是看完后我发现,不论是从电影的内容还是英文Heartlands的本意,“痛失芳心”都不是最确切的译文,所以,我就按照自己的理解重译了片名《心的深处》。

    影片一开始,是主人翁科林在练飞镖,一次,一次,又一次,很专注,很投入。

    然后,镜头切换,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指着5点15分,这时科林在床上动了一下,两下,5点16分,闹铃响起。他侧身起来,把闹铃按掉,表情虽然疲倦但是很平静。此时,妻子在他的身边翻了个身,皱着眉头转到另一面,背对着他,他俯身亲吻着妻子喃喃地说:“桑德拉,11点见。”妻子“嗯”了一声,仍然紧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闭上,又睁开,又闭上,她身后的科林全然不知,轻轻走出卧室。

    屋外,科林边戴帽子边煞有介事地笑着对他的摩托车说:“伙计,站着!站着!”然后,晨光熹微中,只有他一个人,骑着他的摩托,上路。

    终于到了以他妻子命名的“桑德拉报纸经销店”,收起卷帘,打开玻璃门,挂上“营业中”的牌子,然后在柜台后坐下。接着,他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屏幕外的我——一个观众,那样专注,那样木然,那样漫长,一瞬间,我以为我的机器坏了,正要起来去检视,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我倒回去,看了看,他的注视长达10秒!眨眼之后,又是长达10多秒的发呆,直到来了第一位顾客。

    就是这个科林,每天妻子来接班后,他就会去一个小酒馆边喝酒边练习飞镖,他的梦想是成为飞镖的世界冠军。

    这就是科林的生活常态。科林是个善良的普通人,人缘很好,很爱帮助别人,从来不得罪别人包括别人的孩子,人们说他“比马还要温顺”。

    科林爱他的妻子到了极致,“她想要一个书报亭,我满足她;她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我满足她;她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生孩子;她要热带鱼……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科林把这视作幸福,他以为这是他们所共同需要的一种生活。

    科林的妻子呢,却似乎感觉不到幸福,因为有一天,非常意外地,科林发现妻子有了外遇,而且在他发现后的第二天,他的妻子就跟着那个人去了一个叫黑泽的地方。

    科林痛不欲生,他看着妻子枕头上的花边,想到了死。

    是他的朋友说服了他,使他决定要做些什么,他的决定是:“我要去寻找她,然后带她回家。”就这样,他骑着他的伙计去寻找他的妻子,然后——带她回家。

    天是阴沉的,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只有他和他的摩托。后来,孤单的他遇到了很多事与人,见到了很多种不同的人生。

    终于,他找到了他的妻子。

    面对微笑着说“很高兴见到你”的妻子,他说出来的却是“这一切太让人厌倦了。我们结束吧。我们就像变质的牛奶无法挽回。我过去以为我能够给你幸福……我不要花我生命中那么多时间仅仅看着小报亭窗外的世界。我以为这是我们俩都想要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不是。我要继续往前走去看世界,我不想停下来,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小店铺,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小酒馆”。

    茫然的妻子问他:“那么,我该怎么办?”

    科林掏出家里的和店铺的钥匙:“它们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这样,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科林站在海边注视着妻子的离去,他的身后是无限宽广的世界。

    ……

    这类故事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这首先是一个有关寻找自己并且发现自己的故事(心理学术语叫:同一性)。

    所谓自我同一性,用通俗的说法就是指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并将往何处去。人产生同一性困扰的时间大约是12~22岁。这个问题想通了,以后的发展就会比较顺利。但是,真正在这个阶段解决同一性问题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日后遇到重大生活事件时被动解决这个问题的,比如科林。

    科林以为他只是桑德拉的丈夫,他的人生意义、目的和幸福就是要让妻子幸福。可是,生活却给了他完全相反的结论。

    为什么一个人如此忘我的爱却被对方轻看甚至看成负担?为什么被如此爱着的人却有不堪重负的窒息感,以至于似乎只有逃走才能够解决问题?

    这是很多在关系中失去对方并且迷失自己的人所常常发出的疑问。

    这是可以用社会心理学中的“社会交换理论”加以解释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质上是一个社会交换的关系。这种交换既包括物质的也包括精神(如情感、信息)的。既然是交换关系,那么就存在公平性问题,如果自己得到的少了,就会愤怒,而如果自己得到的多了,就会内疚;如果认为交换是公平的,则双方都会满意。当然,由于人们的价值观不同,因此,有关公平的具体的标准是有差异的。例如有的人认为很多事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有的人却习惯于“斤斤计较”。

    科林只顾付出,无意中把妻子置于一种只接受而不回报的处境,这等于是把对方置于一种弱势,这种不平等的关系激活了妻子无意识中的内疚和愤怒,这当然会让妻子产生不堪重负的窒息,移情别恋于是就成为其解决问题的方式之一。

    此外,从人格心理学的角度看,只知道付出的爱剥夺了自己和对方共同成长的机会。无论什么样的关系,亲子关系、夫妻关系、朋友关系等,一方无条件、无原则的付出,等于是剥夺了对方发现世界、发现自己,塑造自己、塑造世界的机会,一个人活在一种关系中,却不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能够表现自己的特色,那样的生活会是一种多么让人窒息的折磨。

    忘我的爱还会导致一个人丧失自我,一个没有了自我的人还拿什么去吸引别人的爱?一个没有了特色的人还怎么可能引人注目?

    ……

    好在科林是个善于学习、善于反省的人,所以,当他的妻子说“我对不起你时”,他的回答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是的,这不是他妻子一个人的错,如果科林从一开始就知道与妻子在婚姻中共同成长,知道与妻子共同创造他们的家和报亭,知道百依百顺并不是爱一个人的最好的方式,知道听从自己的心的呼唤,在该坚持的时候就坚持,那么,以他的善良和好学,以他妻子的单纯和聪明,他们原本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婚姻。

    这个故事还可以从好多个角度去解读,比如:大自然的疗伤作用,行动所具有的积极性,过程给予人的动力,人际交往的重要性等等。

    但是,这部片子最值得我们记取的是,在我们内心的深处藏着一个声音:你不要在失去对方时才想起要珍惜对方,也不要在珍惜对方时失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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