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家爱瓦尔德青年时担任过大卫·希尔伯特的助手，在这位他十分爱慕和尊敬的数学大师身上，他发现了一种“引人注目的幼稚”。

    希尔伯特常常骑着自行车，带着一束从自家花园里采来的鲜花穿过大街，有时在车把上还挂着一堆肥料，这些都是为他那些“女朋友”准备的。他似乎从不在意自己教授的形象，不论多么高雅的场合，他只要感到寒意，就会从某位太太手里借来一件皮大衣或羽毛披肩，大大方方地披上。

    他还会用一顶巴拿马帽将秃顶遮盖起来，笑呵呵地公开声称：最好的度假计划就是带一位同事的夫人出去旅行。

    在他家和课堂之间是一段缓慢的斜坡，只要地上积起足够多的雪，他就会滑着雪去上课，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讲课大厅，穿着那双前头带尖、后面带扣环的肥大的挪威滑雪靴，跳上讲台。

    在学生们的眼里，这个国际数学界的领袖人物独具魅力，“天真无邪”。

    希尔伯特1862年出生在东普鲁士，他在107年前提出的23个数学问题，包括我们熟悉的“两个等底等高的四面体体积之相等”与“直线作为两点间最短距离的问题”，激发了整个数学界的想象力。一个数学工作者只要解决其中任何一个问题，就能一举成名。希尔伯特的声望和判断力使大家相信，这些问题今后肯定能得到解决。

    这位“数学王国的亚历山大”，其贡献涉及现代数学的众多领域，如不变量理论、代数数论、几何基础、积分方程和物理学的公理化、数学基础和数理逻辑等。

    1943年希尔伯特去世时，大数学家韦尔在悼词中说过这样一段话：“他就像穿杂色衣服的风笛手，他那甜蜜的笛声诱惑了如此众多的老鼠，跟着他跳进了数学的深河。”

    有人这样总结“希尔伯特精神”——热烈地追求简单明确的真理，把烦琐芜杂的东西抛到一边，以无比清晰的巨匠手法阐明认识要点之间的相互联系。

    希尔伯特钟情于“简洁明了”。他在1899年出版的《几何基础》，是近代公理化方法的代表作，由此推动形成了“数学公理化学派”。一位德国评论者发现这本书是那样简洁明了，以至鲁莽地预言：它可能很快就会被采用为初等教育的教科书。

    狄利克雷原理是一个著名的难题，它曾被绝望的数学家们抛弃。但是希尔伯特只用一篇不到6页长的论文，在几分钟之内，就向听众讲明白他怎样成功地挽救了它。简明清晰的思路，“激起了满场的惊叹和赞美”。

    在上世纪20年代的哥廷根，每周会举行一次数学俱乐部活动。希尔伯特对这里的演讲者要求苛刻：讲演必须高度简要清晰，“只要蛋糕里的葡萄干”。如果计算太复杂，他会很不耐烦地打断讲演：“我们不想在这里来检验这些符号是否正确。”

    在希尔伯特心中，堪称完善的数学理论或数学问题应该清晰易懂：你能向大街上遇到的第一个人解释它。

    有人把证明的严格性与简单化截然对立起来，“这是错误的，”希尔伯特说，“我们可以通过大量例子来证实：严格的方法同时也是比较简单、比较容易理解的方法。正是追求严格化的努力驱使我们去寻求比较简单的推理方法。”

    希尔伯特在48岁时荣获匈牙利科学院颁布的第二届鲍耶奖，评奖委员会秘书庞加莱在称赞他的著作明快易读时指出：希尔伯特对数学进展的影响，不只是在于他个人的研究成就，还在于他所从事的教学活动，“他给予学生的帮助，使他们能够运用他所创造的方法对数学做出自己的贡献”。

    在哥廷根，人们普遍承认，没有一个教师能赶得上希尔伯特。听这位“蓄着淡红胡须，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教授”的人讲课，学生们觉得数学“活”了。

    《希尔伯特：数学世界的亚历山大》［美］康斯坦丝·瑞德著袁向东、李文林译上海世界出版集团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