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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一”建军节到来之际,中国青年出版社最新推出了崔京生所著的长篇纪实《新中国海战档案》一书。该书揭载了新中国海军历次海战的实况。本刊特选载其中的部分章节,以飨读者。
1955年1月10日,浙东海域浊浪拍天,风速达到每秒钟17米,国民党海军舰艇全部锚泊大陈港内避风。中午,华东海军航空兵战机出动,对大陈港内进行第7次轰炸行动。此次行动共出动轰炸机130架次,投弹709枚,炸沉国民党海军坦克登陆舰“中权”号(满载排水量4080吨),炸伤“太和”、“中海”、“衡山”舰,港内一片火海,舰船分头逃窜,顶风浪驶向西南方公海防空。
埋伏在白岩山锚地的快艇1大队官兵等的就是这一时刻来临。他们知道,只待日落天黑,那些外出躲避的舰艇就会陆续归巢,白岩山外航道是必经之路,也是鱼雷为他们准备的死亡之路。
当日17时45分,白岩山观通站对海警戒雷达发现国民党海军“太”字号护卫舰1艘,位于白岩山东南,经查明为国民党海军“太湖”号护卫舰。当时海上气候恶劣,北风6至7级,中浪至大浪,海面温度零下1至3摄氏度。如此气候鱼雷快艇是不适合出击的,1大队指挥员决定不惧风浪,由1中队 101、102、105、106四艇出击。
18时07分,四艘快艇从白岩山锚地紧急起航。驰骋了没多少时间甲板上结了10毫米以上冰层,双联炮管结满冰棱,看上去像两根白蜡烛。进入浪区,快艇之间难以互相找见,以至于105、106没有跟上前导艇航迹(快艇高速航行中犁出的白色浪花)而掉队,剩下101和102艇,开出最大速度,结果却因速度太快超过了“太湖”号。19时01分,两艇占据有利阵位,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
“预备——放!”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102艇目瞪口呆。按照正常发射的要求,两条鱼雷出管时应该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啸,以一种有力姿势,呈小角度弧线直射入正前方水中,而在那一瞬间,除了左管鱼雷出管,雷尾无力地打在艇舷翻了个跟头跌入海,右管鱼雷竟然没有发射,鱼雷发射管发射喷出一股沥青样粘稠的褐色糊状物流淌了一甲板。
艇长张逸民检查后发现,问题出现在顶风浪航行途中。按照苏联条令要求,进入接敌航向就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做好战斗准备。结果失去前盖、又有3度仰角的发射管内不断灌入海水,导致送药盒浸泡受潮,点火后不能充分燃烧,进而影响鱼雷出管的初速,于是就发生了令人费解的一幕。
就在这时,指挥所里又传来了敌情,命令105、106号两艘艇出击。正在排除故障的张逸民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请求随编队出击。这样,102号艇就倾斜一侧艇身,带着一颗鱼雷,冒着时刻倾翻的危险,劈波斩浪出发。一路上,风浪像小山一样砸下来,艇一溜歪斜,又不敢加速,最后想出来个办法,舱面5个人排成一行,压到左鱼雷发射管上方,借此调整平衡。
张逸民在回忆录中写道:“打仗,是一门神秘的学科,经常会发生意外,在你搞不懂它的含义时,很容易让人相信宿命论。我明明是去打‘太湖’号,结果却没打成,留下一条雷;再去打‘永’字号,又没打成,看来这条雷注定要留给‘洞庭’,这也是缘分。”
1月10日是阴历十七,一轮明月冉冉升起,在万顷波涛间形成的一条清澈的光带,就是在这条光带下,他发现了国民党海军“洞庭”号。“洞庭”号是一艘内燃发动机美制炮舰,满载460吨,特点是速度快,舰体吃水仅2米。严格地讲,这样一艘舰长50公尺的小吨位舰只,又是在风浪中,是不符合鱼雷攻击条件的。条令规定,鱼雷只能攻击舰长100米以上,吨位1000吨以上的水面舰只,发射距离必须在3至5链,小于这个距离,前冲惯性就可能使快艇与目标相撞,鱼雷爆炸掀起的海浪也将掀翻快艇。然而这些条条框框已经不在张逸民头脑考虑之列,他只有一个念头:攻击!
距离300米时,水手长提醒再不发射就撞上。但是他攥住鱼雷发射柄的手仍然没动。现在,除了他、鱼雷、和对手,风声机声浪涛声一律不存在,能够限制他的只有鱼雷上的制动引信装置:按照鱼雷射击要求,发射入水后鱼雷跑完200米距离自动打开装置进入爆炸状态。也就是说,发射距离必须在200米以外,否则即便击中也是废雷。
250米,他紧绷的那根神经,断了。这次他彻底违犯了苏联教程规定,发射前没有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随着一声呼啸,火光喷出,发射管前盖飞上10几米高空,倾斜的快艇一下子平衡。水雷在月光下闪出一道银亮光芒,水面上跳了一下不见。他赶紧扳下刹车,跟着后退,脱离险区。10秒钟后,对面军舰舰桥下跳出一个白炽的火球。
击沉“洞庭”号后,中、苏双方海军技术人员对鱼雷快艇发射管进水事件展开调查。华东海军根据东海海区与苏联波罗的海、黑海海区地理位置、风浪的不同特点,修改了鱼雷快艇作战条令。从此再也没有了“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部署,取而代之的是在鱼雷发射管口换上密封帆布前罩。
后来这段传奇经历被改编成风靡一时的电影《海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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