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狗”（Greyhound）是美国最大的公路长途交通系统的名字。这是一家私人公司，在多年同其他公司的竞争中胜出，最终达到了今天一家独大的地位。由于车票价格低廉而且相对飞机和火车更便捷，灰狗也成了我旅行的第一选择。

    选择灰狗，在许多美国人以及中国留学生看来是需要一定勇气的。这是因为，由于价格便宜，乘坐灰狗的往往都是美国下层的平民。也曾听说在灰狗车后面几排的座位上有吸毒者的踪迹，但这些传闻于我而言反而更像一种趣味，我倒乐得在这个颠簸的大车里感受一下真正的美国下层文化。

    有一次，汽车开着开着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我一开始很害怕，后来发现，车上所有的人都若无其事地在笑，更有黑人大妈唱起歌来，似乎这种险情给他们带去的乐趣多于惊吓。看着他们笑，我也笑起来，因为欣赏他们的这种乐天的生活态度。

    虽然开车旅行也许会更方便安全，但是灰狗带给旅行者的，却是另一番感受。每一个灰狗车的窗户都很大，坐在窗边，歪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变化多端的景象，这样的惬意是开车所无法感受到的。特别是如果赶上黄昏的阴雨，看着硕大的窗户上沾满了雨滴，在昏暗的车灯和路灯的映照下杂乱地反射着，能不感到一丝旅行中的孤独吗？我喜欢在这样的一个黄昏里听几曲王杰或是张雨生，享受着孤独的旅行带来的惆怅。

    有一次，我坐灰狗从亚特兰大回弗吉尼亚，凌晨3点，从诺克斯维尔站上来一个印第安人，坐在我的旁边。我正昏昏欲睡却被他拉着聊起天来。聊天中，我发现他对中国文化是如此熟悉，以致很多问题我们都能很深如地探讨，而印第安人的背景赋予了他普通美国人所没有的一种对历史的反思精神。我们聊到了全球化，还聊到了民族文化的保存。在聊天中我睡意全无，而且对美国印第安原著民群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从他那里，我似乎感到了一种许久没有感觉到的睿智，这种睿智却不是从普通社会科学的教授那里能够得到的。

    去年圣诞节时，在得克萨斯旅行中遇到了一次大雨，躲进圣安东尼奥的灰狗车站等车时已是浑身湿透。找到下一班车的排队处，我盘腿坐下，被雨水浸过的鞋子里已经臭气熏天，挤在高如小山的行李中间，掏出已经湿透的《在路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嘈杂的人声和鞋子散发的气味的包围中，我忽然感到，在这灰狗车站里，旅行是那么充满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