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人员遇车祸

    湖南省衡阳市祁东县一场车祸的补偿金拖延至今。争议的焦点主要是流浪汉过世后的权益保护和财产处理问题。

    徐新华是祁东县白地市镇的一个货车司机。今年4月15日凌晨，他驾驶的货车沿着322国道往回走。车开到白地市镇油菜塘村地段，离徐家不远的地方时，悲剧发生了。

    “一个黑影打着转突然冲到了路面上。”徐新华说，虽然他采取了紧急避让措施，但是后车厢还是扫倒了这个人。由于巨大的惯性，徐的车冲出路面，撞到树上，然后冲进沟里。

    被撞倒的一名50岁左右的老年妇女当场死亡。坐徐的车一起回家的表兄受了伤，而徐新华则幸运地躲过劫难。

    从车厢爬出后，徐新华马上向白地市镇交警中队报警，并向保险公司报案。在事后由交警部门出具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中，徐新华与受害人负同等责任，徐新华应承担近10万元的赔偿责任。

    “死者是不知名的流浪人员。”祁东县交警邹高社说，当地群众反映，该妇女曾长期在这一带出没，神智不清楚。一些司机也称，她经常在车辆经过时冲到马路中间拦车。

    为了尽快弄清死者的身份，祁东县交警大队在事故发生之后，立即通过当地报纸和电视台发布启事，并通过省公安厅为死者做了DNA鉴定，但一直没有找到其家属。目前骨灰保留在殡仪馆。

    赔偿款代管争议

    由于死者没有家属，所以赔偿款该如何支付成了一个难题。对此，交警部门与保险部门各持己见。交警部门认为，赔偿款应由交警部门代为保管，理由是《交通事故处理工作规范》第74条规定：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应当将其所得赔偿费交付有关部门保存，其损害赔偿权利人确认后，通知有关部门交付损害赔偿权利人。

    邹高社等人认为：“交警部门也是相关部门之一，所以我们准备代管。等受害人家属找来时交付给他们。”

    但保险公司却对交警部门的说法表示异议。中华联合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祁东支公司副经理李国宏介绍说，徐新华投保的车出车祸以后，由于死者的家属一直没有出现，他们现在不能办理理赔手续。

    “此案将分两次赔付，肇事车主前期已经支付的费用，我们将在近期内付出，下一次要等死者家属来，才能启动第二次赔付程序。”

    对于交警部门提出的赔偿款应交由交警部门代管的说法，李国宏说，有关保险的规定明确，赔偿款必须支付给受益人，不能交给其他人或单位代管。

    李国宏解释说，到目前为止，作为理赔依据的很多东西都没有确定，比如死者的身份、户口、年龄，这些都不清楚，到底赔多少钱也不能确定。“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的赔付标准相差很大。”

    李国宏认为，交警部门说“赔偿费交付有关部门保存”，保险部门也算“有关部门”。因为法律并没有明确具体是哪一个部门。

    对于保险公司的异议，邹高社认为，保险公司应该赔付这笔钱，否则事故责任人岂不是逃脱了责任？

    亟待破解的司法难题

    其实此案例并非个案，在此之前已有数起类似事件。

    2005年11月12日晚，在湘鄂交界小镇羊楼司，一无名男子被撞死，湖南省临湘市救助站替在此次车祸中殒命的无名流浪汉打官司，索赔25万元。

    2006年3月，江苏省高淳县民政局也以同样的理由作为原告，起诉肇事司机，追索赔款。两起案件的判决结果迥然不同：高淳案被驳回起诉，而临湘案一审则被判胜诉，被告被判向原告支付赔偿款共15.46万元。

    目前这样的案件已发生多起，而流浪汉死亡之后的赔偿归属问题在法律上一直没有定论。

    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公益法研究所执行主任徐卉认为，民政部门作为代管主体是比较合适的。因为民政部门对流浪人员有救助义务，所以作为代为诉讼的主体是比较合理的。但在目前的法律规范下，并没有明确民政部门在这方面的职能。这种局面必须从立法层面解决，指定一个具体的部门来管理，并通过法定程序来确定赔偿款的去向。

    对于交警部门提出代管的要求，她认为不太妥当，毕竟交警部门是一个裁决机构，由他们来代管会在公平性方面受到一定影响。

    记者注意到，因车祸死亡的流浪者，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有精神疾患。祁东车祸中，货车司机徐新华遭遇的这位“突然当街起舞、平时四处迎头拦车的妇女”即是这种情况。

    卫生部的统计数字表明，早在几年前，中国的精神疾病负担就已经排在疾病总负担中的第一位。据统计，目前中国有1600万精神病患者，其治疗费用和因丧失劳动能力造成的负担约占全国疾病总负担的20％，到2020年，该比例还将上升。

    由于家庭经济困难、治疗效果不理想以及控管两难等问题，相当一部分的精神疾患者流浪乡野街头，常有交通惨剧发生。在2005年3月震惊全国的张衡生事件中，仅张出事的路段，村民就先后埋葬了4个因车祸死亡的精神病人。这4人都是“乡民政所给200元让村民将人安葬”，并没有得到交通事故的追究和补偿。

    同时，按照新的救助办法，原则上要实行自愿救助、无偿救助。但精神病人的行为能力则难以做到自愿申请救助。这意味着大部分人难以得到救助。因此，民政部门的代管角色也多遭人诟病。

    祁东交警邹高社说，成立道路交通事故社会救助基金可以解决此类问题，补偿金在过了一定年限后就可以移交到救助基金里去，用于慈善事业，这样各方都可以接受。

    徐卉也认为，这种赔偿款如果通过合法程序纳入道路交通事故社会救助基金里面，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最好的方法是，由慈善机构或社会救助基金，在法律规定下，代为主张权利，胜诉所得用于慈善事业。”而如此操作的一个前提条件是，对于这个困扰已久的法律空白，国家应修改法律或出台司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