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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作为地理概念的“西海固”已经不存在。新的行政区划调整后,固原县改名为“原州区”,和西吉县一起,还属于固原市,海原县则划到另一个地级市。
“西海固”的地名改了,这里的人们生活怎样?日前,本报记者在离固原市区东部53公里的寨科乡生活了一周多。
寨科是宁夏南部的一个乡,属于传统意义上的“西海固”地区。“西海固”曾是中国西部贫困地区的缩影,它得名于宁夏南部西吉,海原和固原三县。用当地人的话说这里是“山大沟深”。
今年春天,西海固大旱,夏粮绝收。
生活在这里,就是正常年景,水也是最值钱的东西。
当地人说:“20年前介绍对象,介绍人会说,这家有钱着呢——有两眼水窖。”
2007年7月,乡政府的院子里只有一个水龙头,工作日有水,是涓涓细流。在接满一桶水的时间里,你完全可以轻松地去百米外的公共厕所方便完之后,再回来等一会儿。
乡政府大院隔壁的畜牧站院里有口井,不过井锁在一间屋子里。站长李湛把钥匙系在裤腰的皮带上。他开锁后,用辘轳转动绳子吊起一桶水后说:“前两桶是清的,后四桶是浑的,这个井一天能打6桶水。”
乡政府所在的“街街上”能打出水,是因为选址在一片叫“川区”的低地上。当地山区百姓,吃水主要靠水窖。水窖,是用水泥在地下筑的有盖的坑,有七八米深。雪水雨水聚在窖里,供一家人畜饮用。
42岁的新淌村村民白生其家的水窖干了。他要到离家5公里左右的乡上买水灌进水窖存着吃。
“买一囊水,够吃10天到15天。”囊,是当地对铁皮水箱的称呼,一囊水,估计有1立方米,接近1000公斤。他介绍,买一囊水,要花30多元。其中,要付水费5元,租水囊的费用一天5元,租嘣嘣车的车费油费20多元。
白生其说,家里5口人,3头牛,上半年买水花了300多元。他估算,全家15亩地,去年种洋芋、小麦等,不算种子化肥,毛收入2080元。
在这里,到乡下老百姓家里,无论是否吃饭时间,当地人上茶的同时,总要端上一盘吃的:切成片的白馒头,或者烙饼。有些人家还要在窑洞的厨房里忙活儿一阵,端出临时用辣椒或洋葱拌的小凉菜。
传统的农民天亮就下地,带着馒头,一壶茶,有的带几颗杏儿,早饭在田间地头解决。
乡政府食堂一天只开两餐:早餐9时,通常是每人一个馒头,一碗洋芋汤;晚餐下午4时,多是面条。“中午不吃饭习惯了。如果饿了,有馍馍。”乡团委书记小张说。
当地主要作物是洋芋、小麦等。去年,洋芋的价格是1斤0.23元~0.27元。
在东淌村,小麦只长到人的巴掌高。清真寺旁的一片土地上,平均下来,每棵豌豆秧上,不到一个豆荚。“今年种的胡麻,估计连种子都收不回来。”汤副乡长说,胡麻是当地主要的油料作物。7月中旬,寨科乡集市上的价格,每斤胡麻油6元5角。
乡敬老院院长丁玉珍说:“面粉政府管,政府每月还给每位老人20元钱买菜和买油,买日用品。过春节和古尔邦节,还给30元过节费,让大家买肉。最近有几个月,大家没有吃到肉了。”
管理乡牛羊市场的杨志科说:“这个月,市场上连骨羊肉每斤10元,牛肉每斤11元。”
去年一个集日,全市场能卖5头活牛;今年一个集日,全市场能卖15头活牛。这是因为天旱,没草没水,很多老百姓把耕牛都卖了。“耕牛都是卖到发达地区,宰后变成牛肉了。”他补充说。
东淌村二组的白明今年高考被北京科技大学录取。他说:“就在我生日那天,我妈买了一斤羊肉,做了羊肉面,全家族的人都来了。祝贺我上大学,也让我过了生日。”
“今年的大旱和1973年的差不多。当时,固原街头都是要饭的。今年,你几乎见不到要饭的。”2007年7月17日,在去寨科乡下的前夜,《固原日报》的同行告诉记者。
61岁的杨志英回忆起当年讨饭的经历,当着5个儿子的面流泪了。
“我出去讨饭是在1973年。当时全村能走动的,身体好的,都出去要饭了。我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老三,走七八十里路去讨饭。刚开始,怕羞得很。我哭着问自己,别人家的烟囱都冒烟能做饭吃,为啥我家的烟囱不冒烟?”
杨志英说,她出去讨一次饭,要走五六天。有时住到好心人家里,有时住在无人的窑洞里。看到谁家烟囱冒烟了,拿个长棍进村。
每次出门前,家里的孩子哭着抱着母亲的腿不让走。“我捏了3团生面,放在炕沿上。孩子们埋头舔的时候,我扭头走了。”
“那时候,啥都吃。地里挖来野菜,土一抖,塞到嘴里就吃了,吃得嘴上一个黑圈圈。”她说。
杨志英感叹:“当时讨饭,好心人给半个馍馍,给把面。如果现在来个要饭的,给一打馍馍都可以。”
一旁的丈夫说:“现在条件再差,也比那时好。出去打工,挣钱也比过去容易。”
寨科乡党委杨副书记说:“如今,老百姓外出打工的收入,占到了人均年收入的60%。大家可以用打工的钱买粮吃。”
▲新淌村一位村民家门前的水囊。在当地,租个水囊的价格是一天5元,一囊水到家要花30多元,够5口人和3头牛吃10多天。
▲一位村民在耕地。由于天旱,当地的小麦只长到人的巴掌高。
▲牲口集市上村民们在交易。因为天旱,没草没水,很多老百姓把耕牛都卖了。
▲寨科中学,打球的少年。乡里最好的建筑是:政府,医院与中学。
▲7月18日,寨科乡畜牧站站长李湛在畜牧站院里摆弄坏了的太阳能热水灶。
▲寨科小学的孩子和她的轮胎“呼啦圈”。
▲乡里的数码摄影师一家租了乡政府的一间房子当做婚纱摄影室。同一间屋子,也是他爱人的理发室,做“新娘盘头”。
▲28岁的白燕和她的两个孩子。不过说话的她在看护哥哥家的平房。哥哥一家5口在2005年因窑洞坍塌,全部死亡。目前,她住的房子还没有通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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