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克手是蒙古族人的英雄,那达慕大会就是英雄复活的盛会。这个夏天,横穿内蒙古大草原,从锡林郭勒东西乌旗草原深处,一路北上,到呼伦贝尔大草原,再掉头贯穿科尔沁草原,我们驾着车一路追随着英雄的盛会,体会着草原民族的荣耀和激昂。
草原一望无际,向天边展开。久在城里憋屈的轿车疯狂起来,在草原的沙石路上肆无忌惮地飞奔。从西乌珠穆沁旗道尔吉大哥的蒙古包出来,大家已经多了几分醉意。甘洌的奶酒和清香的手抓肉,让人身上热热的,似乎凭空生长出许多力气。
道尔吉是退伍军人,在锡林郭勒盟开了茶馆,每次远方的朋友来了,他都会一醉方休。前一天晚上的酒还没完全醒,蒙古包里又摆上了新的宴席。为了给我们送行,道尔吉家特地宰杀了一只肥羊。“只要喝了酒,只要唱起歌,大风也刮不倒,大树也压不垮”,在草原上,所有的情感都融化在酒杯中了。
也许是草原太大了,孤独总是笼罩着牧民单调的生活。每天面对羊群,向天空歌唱,也只能把自己的心境和情绪与老鹰分享。因此,对朋友和聚会,草原人总是格外投入。道尔吉说,夏天的那达慕将牧人们聚在一起,大家喝酒唱歌吃肉,仿佛要将一年的心里话在这两天说尽,而搏克手的表演,则把这“草原奥林匹克”推向高潮。
终于在东乌珠穆沁旗赶上了一场盛会。当穿着彩色搏克裤的蒙古跤手英雄般地入场时,人群对他们的热情,一点儿不亚于粉丝们迎接周杰伦或李宇春。不同的是,搏克手是男女老少共同的偶像,他们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参加决赛的两位跤手,体重都超过200斤,两人互相抱住肩膀,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高音喇叭震荡着草原,解说员激动万分,比宋世雄解说女排比赛更加煽情。观众们则时而大笑时而呐喊。牧民们远道而来,聚在这里的几天里,几乎每天都喝醉。跤手们更是好酒量,几十杯烈酒下肚,方踱出帐篷去迎战。
夕阳西斜,决赛中两个搏克手僵持了许久,都是大汗淋漓。他们肥硕的肚子可不像城里人那么绵软,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在使劲。一招一式,推来搡去,两个人的头顶在一起。据说,两个搏克手相抱着能僵持三天。让我相信评书里,说到两员大将杀得天昏地暗,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可能是确有其事了。
在没有决出高下之前,无论两位选手相持多久,观看者都要等待。两个大力士互相搂抱着,都不出招。最后的角逐总是这样,不是看谁更强,而是看谁先露出破绽。只要一个疏忽,胜败就在瞬间决定。
漫长的等待之后,围观的人群似乎都失去了耐心,可就在刹那间,卷发搏克手突然横扫一腿,对方躲闪不及,失去重心,被重重摔倒,进攻者顺势将对手压在身下。人群骤然惊呼起来,如凭空打了个响雷,围观的圈子迅速缩小,大家涌向冠军,几乎将他簇拥着举起来。
冠军获得一个奖杯和800元奖金,而最大的礼物是人们热烈的叫好声。夕阳之下,参赛的勇士们互相拥抱,脸上的汗水闪着金光。随后,人群开始散去,摩托车载着一家三口或者四口,绝尘而去。尘土仿佛将整个草原笼罩了,光线顷刻散射开来,骑着马回家的牧民好像进入了时空隧道。那达慕在高潮中结束。
草原深处的搏克比赛不仅是牧民的娱乐方式,更像是一种象征,是马背上的民族对力量的永恒崇敬。布仁巴雅尔吟唱的《蓝色的蒙古高原》中,总是回荡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一路听来,让人心生悲凉,最后,终于在那达慕大会的激情中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