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过去的游记相比,近年来出现的许多记录海外旅行经历的著作,更多地关注他国政治文化的细节。比如,林达的关于美国的系列文章,就通过游记的形式解读了这个国家深层次的社会面貌。上周“旅游周刊”刊载的《学习大师严肃旅行》,也呼吁旅行者在旅行中进行反思,体验一种思想的旅行,做一个严肃的旅行者。
当然,旅行绝对不能流俗,需要严肃地对待。但是严肃并不局限于反思,风花雪月的游记也不一定流俗。旅行,毕竟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手段。有人喜欢历史,可以在遗迹中找到快乐;也有人喜欢自然景观,就不能要求他们按我们的愿望去凭吊历史。在旅行中体验到的“大主题”不一定要面对沉重的思索,比如,从“大勇”和“小花”写就的《大勇和小花的欧洲游记》里,我们看到了一个鲜活俏丽的欧洲,古典变得不再那么沉重,这不同样也是出色的旅行者带给我们的享受吗?
旅行和任何休闲活动一样,一开始并无太深刻的意义。对于19世纪的欧洲人来说,能够旅行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象征。经过一百多年的沉淀,当大部分西方人都可以享受旅行的时候,如何“更有意义”地旅行才成为一种潮流。在美国教授家里,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从世界各地游历“淘”来的物品。听到他们如数家珍地讲每一件收藏的背景故事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这些收藏品带给他们的并不是多么深刻的文化历史,而是一段段难忘的个人经历。但是我们能说,他们的旅行很“流俗”吗?
其实,中华民族是个很有历史感的民族,我们并不缺乏对自己文化的反思意识。恰恰相反,我们总希望将自己放进一个宏大的历史叙事当中,却很难察觉到,我们个人的独立精神,已经在这种追求“宏大”的过程中被残食。反对“肤浅的旅行”的人,其实是在批判现代人通过旅行追逐社会地位,以及满足自我虚荣的一种扭曲心态。但他们所提倡的“严肃的旅行”,是力图将这种心态导向另一个极端,却依然忽略了,旅行者首先是人。人在旅途中,首先感受到的不应是物质的虚荣,也不是宏大的精神命题,而是“我在旅途中”,是一种真实的个人自由。
在弗吉尼亚的酒吧里,我曾经和陌生人一起喝得烂醉如泥;在纽约的地铁里,我曾经静静地坐在地上,听流浪歌手唱着自己的爱情故事;在德克萨斯的边境线上,我曾经爬上山去看平安夜的灯火。这些故事没有一点宏大的背景,但它仍然是有意义的旅行,因为它是我真实的生活。
在旅行中思考是有趣的,但我们首先要认识到,反思自己的同时,我们更需要包容自己。相比于沉重的思索,旅行给予我们的,首先是温馨的记忆、个性的解放、以及“有容乃大”的旅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