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6日至22日,首届中国城市“公共交通周及无车日”活动在108个城市同时举行。22日早上,重庆市市长王鸿举步行至公交车站,与市民一起乘坐465路公交车。他上车后发现来了不少记者,忙说:“我坐车还引来了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真是不好意思!”看到记者们又是记录又是拍照,忙得不亦乐乎,王鸿举说:“你们记者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
一市之长坐公交车上班,一群记者前后簇拥着事无巨细有闻必录,市长先后两次表示自己“不好意思”,他这样说应该不是矫情。如果说王鸿举第一次说“不好意思”,多少带有对记者的一些歉意,觉得他们一大早来到公交车上恭候,采访完了又要抓紧时间写稿发稿,工作很辛苦,那么,他第二次说“你们记者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恐怕就不无责备的意思了。你想想啊,市长坐公交车上班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还只是偶尔坐一回公交车,多少带有一些“体验生活”的意味,与普通市民每天都要挤车上班相比,与欧洲一些国家的总理、首相每天也坐公交车上班相比,王鸿举市长此举实在算不了什么,哪里用得着记者大张旗鼓采访报道呢?
王鸿举市长说他以前曾自己坐过公交车,“觉得和市民们一起乘车,是一种非常愉悦的享受”。可见他虽然身为市长,也有着普通人的情感,也许在他看来,自己坐公交车上班,是“八小时以外”的私人活动,不应该像一些公务活动那样又是有专门人员陪同,又是请新闻单位派记者采访。对领导干部的公务活动安排专人陪同和记者采访,尽管有时并非必需,但人们一般还是能够理解;而如果把领导干部的私人活动也当成公务活动来安排,把市长坐公交车上班当成一个重要新闻来采访报道,同车的普通乘客看见了,报纸读者和电视观众看了,会怎么想呢?一种结果是,市长的这个私人活动,很可能被认为是在公开“做秀”,他具有的普通人的情感,也很可能被误解为官场中人的虚情假意。这对市长其实是很不公平的。
其次,市长大约还想通过坐公交车上班,了解一下普通乘客对城市公交的意见和建议,但是,记者们这么一弄,乘客们会感到现实的压力,万万不能“乱说乱动”,这样一来,市长哪里还能听到几句真心话呢?类似情形并不少见。几年前国务院副总理吴仪赴湖南考察血吸虫病,一到基层,当地一些干部就将她团团围住,把前来反映情况的农民挡在人群外,吴仪只好高喊一声:“干部们退下去,农民朋友们走上来。”这才了解到真实情况,及时拨付了专项救治款。吴仪坦言:“我现在最大的苦恼就是听不到基层的声音。”(《南方日报》2005年3月8日)基层安排接待可能妨碍领导干部了解真实情况,弄得领导很苦恼,记者陪同采访也可能妨碍领导干部获取真实信息,弄得领导很“不好意思”。
当然,记者把市长弄得“不好意思”了,也不能全怪记者,毕竟这也是记者的工作,有时是他们必须完成的任务。关键还在于,我们的新闻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总以为只要市长省长亲自做某件事,就一定是大事、要事,一定不能有丝毫懈怠;而一些官员也把在媒体上露脸儿当作“政绩”,大事小事都要求记者跟同采访。为什么媒体不能把为一些领导干部写“起居注”的苦功夫、笨功夫,用在对官员进行监督上呢?为什么不能像香港“狗仔队”穷追猛打公共官员的“负面新闻”那样,跟踪采访某些开着公车到豪华饭店大吃大喝,到娱乐场所“潇洒走一回”的官员的“绝对隐私”呢?
记者把一位谦和诚恳的市长弄得“不好意思”,却对某些应当严加监督的问题官员不闻不问,真不知道,是记者的个人素质有问题,还是舆论监督的立足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