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衬:附加其他事物使主要事物更突出。
闺蜜打来电话抱怨:“我妈非要走不可,还没陪我几天就想着我爸了。”听筒里,传来她妈的回应:“茗儿的妈不是还一直没去陪她吗?”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妈最常用的句式:“小漫不是也没买什么嘛!”
两个朋友,不在一座城市,身边友人无数,却达成一个共识:好像对方才是自己参照的对象,没了对方,自己的一切都没了基点。我们的成就感就在一通通的电话,一次次的MSN,一封封的邮件中起起落落,在彼此的贴近中体会受伤,而且乐此不疲。
好像偌大的森林里生活着许多小刺猬,排着队有序地前进。幼年时,我们曾站在一队,是最贴近的两个,所以会在前后的争斗中受伤;成年了,早已不在同一个队伍中,甚至南辕北辙失去可比性,我们依然习惯于搜寻对方的坐标,在横向纵向的比较中寻求心理的满足。至于其他的小刺猬,管他长得高了还是矮了,筑的房子大了还是小了,交通工具是低级的还是高级的,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的眼中,只有对方会扎疼自己,即使目之所及已经看不到彼此。
小时候,我们就喜欢纠缠在一起。别人比你好没关系,独独这一个不能比你好;这个男生喜欢别人没关系,喜欢你就不行;为什么你的人缘那么好,搞得我好像很不合群……
一个男生偶尔的一次宴会邀请都会让我们别扭好几天,而理由至今想来几乎不值一提。我们共同的一个男性朋友生日,打电话邀请我参加,刚放下电话,小漫又打来。我以为她自然也是出席嘉宾,毫不犹豫说起送礼物之事。不想她对此一无所知,而又十分介意。“为什么没告诉我呢?”“都给你打了呀。”我宽慰说可能一会儿就打,我也是刚接到。猜疑了半天,她决定给那男生打电话,寻思男生会主动提起,结果很失望。
事情大了。小漫再打给我时,声泪俱下。那时的我根本不知如何应对这阵势,记得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最后保证了“我也不去”之后,局势才稍有缓解。当时的状态,似乎我去了就是对友谊的背叛。如果发生在今天,或许我会“共情”一下,“澄清”一番,最终让她相信,“没有被邀请并不能证明她没有我重要”,“我去不去也不是决定我们友谊存续的关键”。可是,当时,我只有以放弃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这种放弃并没有让我赢得小漫的感激,反而让她对我有些疏远。
高中毕业前,两个小妮子去算命,算命先生对我说:“今年不中,明年定中。”告诉她:“今年定中。”那段时间,我也不爽了很久,为什么她的命比我的好?结果却相反,她进了民办学校,我则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当初对于这所大学的认知,也是基于小漫一句无心的话:“看,那男生穿着××大学的T恤呢!”她羡慕的,自然是我追求的。如同她数学很差,而我一定要考第一一样。
大学里交男友,比的是家世与外貌。最终,我在前者上输了她,却在后者上找了回来。
工作了,一个在青岛,一个在北京,薪水、房子、车子,一项项地比,看似无意,谁的心中都有一个最细致的本本,上面记载着每次比较的结果。
有一段很不平衡的比较期,我硕士毕业初工作,而她已工作三年。这时的比较自然开始呈现很大的落差。她在炫耀时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以至于后来我占了上风时狠狠骄傲了一把。她受伤地告诉我:“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听了之后有些自责,虽然她也曾如此,可我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她有。如同年少时,她的受伤总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我只藏在内心里一样。
那次,我们坦诚地聊了一次多年来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谈到多次波段比较中自己内心的难过与欣喜。我们发现,这么多年来,两人的悲喜从来都像一个跷跷板,她在这一头时,我永远在那一头。这么多年来,我们丧失了太多与对方一起分享快乐的契机,也错过了太多一起分担痛苦的缘分。
之后很久,我们不再用自己的优势刺痛对方,也不再因为对方的成功而鞭挞自己。两个小刺猬似乎回到了她们自己的队列中,不再踮着脚寻找对方。
偶尔回老家遇到,还是会调侃地比:“你个讨债鬼,又回来向你爸讨钱了吧?”
“难道你送钱回来了?”
“那当然。”
讨钱的是我,送钱的是她。
网上遇到,也会挖苦地比:“好好管好你老公的钱,当好家。”
“生来懒,不爱当家。你是管家婆?”
“那当然。”
偷懒的是我,管家的是她。
此时,已能平衡地看待一切,也不会为一些小丁小卯受伤。毕竟怎样的鞋适合自己,只有脚知道。但比较,已成惯性。说不定老了,见面还会数数脸上的皱纹,“看看,你比我多”,然后哈哈一笑,时光就又被荡回到小时候,我们曾经为彼此受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