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学术文化界涌动着一种潮流:老拿历史人物说事,连历史上一些似乎已有定论的人物也遭遇了重评。就在最近,我们听到了这样的言说: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是夺人所爱的好色之徒,唐朝的李白是“古惑仔”,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在一个为大众传播媒介所覆盖的社会里,信息传播既快又远,使此类有标新立异之嫌的评说,迅速在大众中引起了争议和回应。难道历史真如胡适所说,是“一个任人装扮的小女孩”?
的确,随着思想与价值观念的多元化,思想与言论的自由空间进一步扩大,无法禁止人们对历史的阐释。美国学者贝克尔曾提出“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的观点,并把失去历史记忆的人,称之为失去心灵的人。恐怕没有人愿意被认为是“失去心灵的人”吧!
但在历史频遭重评的背后,至少隐含着两层信息:首先,今人论古易,今人论今难。对于今人而言,古人早已作古,虽然也许谈不上已被盖棺论定,然不论今人怎样评说以至非议,古人只能默不作声,不会对今天的评说者作任何反驳。所以,今人论古,何其简单!但对于现在,今人往往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其次,对古人的不同评说反映了现实中不同的利益诉求。今人论古,无法脱离自己的时代、阶级、个人等条件的限制,而往往戴着层层有色眼镜,换句话说,今人是通过现在“进入历史”的。在这一意义上,胡适之说,道出了历史解释的丰富性、多义性、主观性。
当代文化界有一种共识,被称为“新历史主义”,其核心理念是强调历史必须为活人服务,以及历史阐述必须为现实服务。因而,历史作品和有历史感的艺术作品,要体现人文关怀,要观照今天人们的生存、情感、幸福等价值的实现。而在大众生活圈内,草根们也不甘寂寞,频频点评历史人物,其中,拙论与妙论互见,谬论与高论相呈。当代人意识到,现时的生活比以往的生活更为重要,这才有了历史观上由以往“我在历史中”到当下“历史在我中”的转变。“历史在我中”,其涵义不外是历史在我的心中,历史在我的解释中,也可以视为对那个古老的问题——历史是什么的回答。
然而,作为人文学者,基于其特殊的地位和角色,在面向公众评说历史时并不能随意、随兴、随情言说历史。因为面向公众的历史评价是在传播历史意识,它是社会意识形态的重心,而意识形态事关社会的集体信仰,不可以儿戏对待之,尤其是对关乎社会核心价值的历史问题。这样说,还有一个理由:人文学者的某些论断并不完全符合历史的真实。
以“孔子是丧家狗”为例,更准确的历史事实应是,孔子与其弟子为宣传他们的政治思想,四处碰壁,一度受困于陈蔡之间,以至七日绝粮,因而孔子以“丧家之犬”而自嘲。但孔子并非是因碰壁而丧失精神信仰之人。相反,虽有流亡,虽有碰壁,但矢志不移,一以贯之!笔者认为,虽然“历史在我中”成立,但历史解释应结合历史语境,尽可能揭示历史的丰富信息,以免引起一些无谓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