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谢师宴”
廖仲毛(江苏省昆山市)
2007-12-04

  去年,表弟小林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我包了一点钱,专程到他家去祝贺。饭后,小林向我提了一个沉重的问题:“三哥,这几天,我参加了好几个同学的'谢师宴',太气派了,听说,都花了五千多块。你知道我家的条件,这些学费都是众亲戚们七凑八凑的,请老师和同学去吃饭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最简单的自助餐,没有一千元也打不住。你在县委宣传部写了那么多文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既能表达对老师们的感激之情,又能节约开支。”

  我不假思索地说,你们有力气,可以给母校搞一次卫生。或者去校园里栽几棵树,不过夏天栽什么树能成活,我拿不准。你可以邀上几个情况相同的同学一道去。等你们把这些做好了,我再在地方报纸上给你们登一篇新闻稿,这样你们的老师都会知道你们的心意。

  由于工作很忙,回到县城,我便投入到自己的采访和写作中,忘掉了自己的许诺。毕竟生活中有更多的新人新事等待着我去写,哪里真的打算去写那种自编自导的新闻。

  而就在这一段时间里,表弟竟然真的邀请了另外六名同学去了一趟母校--县四中,七个男子汉把校园里看得见的角落都扫了一个遍。学校放假后,一直没有人清扫,这一天,他们一共运走了十板车垃圾。
  他们却意犹未尽,第二天,他们遍访了县园林所和全县有点名气的几家花木销售、租赁公司,谁也没有适合夏天种的树苗。一位老园林工人为他们的真诚感动了,提议他们去试试移栽,把山茶等几种适合移栽的树种介绍给他们。老园林工说,要格外细心,用你们的爱心去呵护,成活率可望达到70%左右。

  同学中只有一位姓邱的家在乡下,他自告奋勇地说,我家的山上有茶树,明天到我家集合。

  于是,第三天,他们便早早地奔向目的地。山林的主人,那位同样为儿子的学费愁得人面憔悴的父亲,满眼血丝,一脸的倦容。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那是一片来年就要出茶籽的山林,曾经费了他们全家上百个工才开掘出来,又投入了几千元钱购种、拦铁丝网,精心护理了几个春秋,如今要把到手的养命钱挖走,这位中年父亲心里委实不舍。可是天刚放亮,这位父亲就把儿子和族中的几个兄弟请上了山,早早地挖好了十四棵齐高的茶树,每一棵树兜都连着上百斤黄土,用草袋小心包裹着。当小林他们把雇好的三轮车开到山脚下时,这位父亲把十四兜沉甸甸的茶树亲手交到了七个年轻人手中。

  这十四棵树分两排栽在四中大院后的一个小荒丘上。日落时,他们又各自排了一个值日次序,每人再浇一天水,他们就该各奔前程了。开学以后,唯一一位考起本县师范学校的同学继续坚持浇了两个月的水。十四棵山茶全部成活下来,成为校园里最美的景致。

  开学的前一天,他们集体来向我辞行,我打开电脑,开始“采访”,小林却央求我说:“表哥,请务必为我们所作的一切保密。千万不要登到报纸上去。因为在劳动的过程中,我们想了很多很多,对母校对老师的感激之情愈来愈强烈,我们决定带着它上路,并永留心底。”面对七张年轻得让人羡慕,真诚得让人心疼的脸,我不得不关掉电脑。

  中青在线专稿(J-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