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似茧
蔡炎(湖南省岳阳市华容县胜峰乡筲箕村五组)
2007-12-21
  母亲说:"我放出去的小羊羔,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很久没有这样子仔细、认真、虔诚的思量母亲的手了。这是一双似乎从我开始接触起就一直有茧的手。很小的时候,母亲用同样的手抱着我和姐姐,我俩在母亲的手心里一天天长大,长大。
  故乡正下着雪。
  而我求学的这个城市还没有雪花,城市的枝头只剩下星星。
  我累了,似乎连一片雪花都难以承受。
  后来,以为离开了这双手,我们就离开了母亲的心。日子一天天过,知识一天天长,慢慢地,我发现我们一直都呆在母亲的心里,因为我们是在母亲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母亲的手掌心就是我和姐人生的原点,不论身处何地,不论向左向右走,向上向先走,它都是起点与不至于找不到归途的参照点。
  在城市的上空,我总能看见一只只无处栖身的孤独的鸟,它们不停的飞,飞得精疲力竭。这时候我就想有一座低矮的茅屋,来作为天堂。
  也许是有好些年没有触摸过母亲的手的缘故,也许是自己第一次这般真切的感受到岁月与现实如此之残酷的缘故,那次放假回家的感受才如此深刻。
  那次回家,母亲的手由于围菜园时不小心扎进去一根刺,母亲当时没在意,到第二天早晨,母亲才发现自己的手疼痛难忍。由于父亲视力不好,姐姐离家远,给母亲剔刺的"重任"就自然落到我的肩上。
  我是男性,很少干这种活,把握不好分寸。用针轻轻挑一下,我就问一下母亲:"痛不痛?"
  母亲笑着回答说:"我手上茧多,皮厚,怎么会痛了,你就放开胆子。"
  母亲的手满是茧,这些就是母亲风雨路上几十年岁月的馈赠与困苦辛劳的写照吗?我仍小心翼翼的剔刺,就像小心翼翼并且虔诚地翻阅着一本关于母亲、茧、母爱的书。
  我的眼睛被故乡飘来的雪照亮了,什么也看不见。
  母亲手上的茧一点一点被针尖剥去,我心中的泪也一滴一滴往灵魂深处流去。
  渐渐地,针尖触到刺头了,母亲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没有出声。我边谨小慎微地动着针尖,便咬着牙问母亲:"痛了吗?"母亲一直微笑着看着我却始终没有说话。
  我手上的针尖却也不敢再深入,也许再深入一点点,刺就出来了,但那一点点的深入就仿佛扎在我的心上。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睫毛将往事的雪轻轻扫起。堆在心灵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堆出一个很小很小的雪人。
  我右手拿着针缩了回来,左手却将母亲的手掐得更紧了。我凑过头去用牙齿将刺连挤带咬给弄了出来。也许在我心中这会减少些疼痛吧。剔出来的刺足有一厘米来深!
  父亲说,刺小的话就扎不进去了,刺可以保护手,防止轻易被刺伤的。
  然后我跟这个雪人对话。
  也许从此之后,我就开始思考我们的父母辈--那些手上有茧并且应该让世人尊敬与理解的人,思考他们的一生,思考他们的整个世界。
  他们--手上有茧的人--难道不是或者称不上一本穿越过时空,跨越过历史,与大地日月星辰一脉相承历久弥新的书吗?
  我问它,我家乡的亲人们恩人们还好吗?我回报他们的爱的行动还在路上行走吗?
  记得小时候,长辈总喜欢用他们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逗我笑。直到而今,那种大手握小手的感觉依然那么亲切,那种场景依旧那样感人。当长辈摸着我小小的脸蛋时,他们的手上散发出一种属于大自然的味道,那是茧的味道。现在我明白了。正是这种茧的味道,家乡抚育了我,让我有健壮的体魄行走江湖,让我一路上有足够的意志搏击风浪、披荆斩棘。
  现今,当我们用有茧的手去抚摸那一双双嫩滑且白的小手时,是我们茧的粗糙刺痛了他们的肉体,还是我们经历的困苦辛劳让他们幼小的心灵预感到某些东西的凝重而退缩,本能的缩回自己的手呢?他们有一天终会明白,这是家乡给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接着,他们也会来感恩,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行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它却答非所问地说,家乡的雪真美!让你生不出一丝欲望和邪念,只剩下爱……
  孩子是纯真可爱的,没有任何喜恶憎恨,对世界充满向往,孩子也不会懂得那是人间最美的艺术。然而,我的长辈却在无意识或有意识中将他们这一辈子最珍贵的财富无私的传递给了他们的后代--我这一辈人。无意中让他们的后代接受着一个道理:手上有茧的人,是一直劳动着的人。
  我们不断的怀念他们,不停的感谢他们,我们就把这个道理一脉相承的传了下去。或许我们的后辈--那些孩子们--长成我们这么大或者更成熟些,他们也会说,茧是人间最美的艺术,有茧的手是世间最美的艺术品!
  我要回家,回到世间最质朴最无私的爱的发源地--家乡--去!我要去回报那些一直不求回报的给与和付出。让回报爱的行动永远在路上行走不停息。
  手上有茧的人,我们应当去珍惜,爱护。

  中青在线专稿(J-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