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只为自己的电影推销的李安,日前第一次为自己的书做推销。这本名为《十年一觉电影梦》的书,其实是由他人执笔的,但这是第一本关于李安的传记。发布会伊始,李安便直述自己“其实很不安”。
答应由台湾媒体人士张靓蓓撰写自己的传记后,李安一边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利用拍摄间隙和她沟通,一边后悔做这件事情。因为他太害怕这本书“泄露一些东西伤害亲爱的家人、朋友,或者是社会”。
《十年一觉电影梦》展示了一个平凡人李安。大众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著名导演在“后期制作期间老是心揪着,脸发黑,血压、内分泌等全乱了套,跟腱炎加上心悸一起爆发”,“醒睡换档之间会暂停呼吸。每逢夜晚即如临大敌,经常睡眠失调,有时整晚无法入睡直到晨曦微露,坐在窗前看到日出,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人很沮丧,心神无法控制”。
五年前,《十年一觉电影梦》在台湾地区出版。一开始是学电影的年轻人看,主要关心李安拍电影的经历。后来社会上一些人也在看,却是从文化的角度,去看李安这个“外省第二代”的成长。之后,李安每一部电影上映,便能推动这本书又一次热销。
李安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师。父亲当年乘着“永安号”轮船来到台湾,并且遵照爷爷的训导在台湾“另起炉灶”生根发芽,为儿子取名李安。一直以来,身份问题成了困扰李安的一大难题。在发布会上,这个问题又一次被提起。有记者问,“对台湾人来说,你是外省的第二代;对祖国大陆来说,你是台湾人;对美国和世界来说,你是华人。你觉得身份认同对你会有困难吗?”
“身份认同是个问题,但不在我本身,而在我面临的世界。我是一个中国人的底子,然后经过现代化,和大家一样。我要把这种记忆的修复做出来,又讲不了道理,所以寄情在电影里。”李安说,“我拍过外语片,也拍过中文片;我在大陆拍戏,也在台湾拍;我在美国拍华人的故事,也拍美国上世纪70年代的故事。我不晓得为什么,但总是跟身份的认同有关系,需要我发泄出来。我和大陆、香港和台湾的电影人合作,发现我们都传承了很多不同的东西,也都有空白。”
无论是《卧虎藏龙》里的俞秀莲、玉蛟龙,抑或是他新作中的王佳芝,李安电影中的女性形象,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如何能微妙地把握女性心理,也引起了很多好奇。“我很相信男人的内在是女人,外在是男人,而女性是反过来的。所以在我的电影里,做决定的常常是女人,”李安说,自己做不了决定的时候,是太太帮他做决定。
李安说,在他毕业后的六年里,几乎没有工作可做,“心碎无数,我若是有日本丈夫志节的话,早该切腹了”。太太那时给李安巨大的支持,也让李安非常感动。后来在台北,有一天朋友请吃饭,陈凯歌、王家卫、张国荣等人都在座,李安觉得那些菜真好吃,想到远在美国的太太不能同享,心里很难过,还特意和身旁的王家卫说了说。
李安承认,女性对他来说是一个矛盾体。既有安全感、性感、母性,还有神秘感。“比如王佳芝,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是真是假,永远是我们男性想象不到的,是没有证明的,是一个无底洞。我们男性只有一直往前冲,去追寻。从对面(异性)的角度去看,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也正因为如此,李安觉得,比较好的男性题材电影,应该适合女性导演去拍。
拍张爱玲的作品也是让李安“很不安”的事,“我对改编她的作品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幸而,这部小说原著的结构就很像电影,而且有很多隐笔,很大的想象空间。决定拍摄后,李安把改编的事交给美国编剧,然后一点一点地去丰富情节。
“我常和人讲,不要被张爱玲骗了。她很会用隐笔。”所以,李安用心地去读张爱玲传。“人只有在透过假装、表演,才能抓到真实的自我,这是很讽刺的。我们真实的自我其实是被我们压抑的,真正的东西藏在里面。假借一个身份,在戏剧的情况下才去触摸真实,我觉得很有意思。”李安感叹,“拍张爱玲不是一道填充题,而是问答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