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无缝对接”需要付出代价
最近一两年来,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要关注环境保护,如果我们要热爱自然,应当读些什么样的书?我们的市面上应当流行什么样的作品?
在读到刚刚出版的《生而自由—野生母狮爱尔莎传奇》之前,我正好读了《灰雁的四季》。《灰雁的四季》是1973年诺贝尔医学或生理学奖获得者康拉德·劳伦茨写的一本“非学术性著作”。劳伦茨说,他之所以写这本书,是因为他“喜欢观察动物的生活”;吸引他的,“是所有生物所体现的和谐”。“今天,大自然对文明的人类中太大一部分人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大多数人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只和没有生命的、由人做出来的东西打交道,他们已经忘记该如何理解有生命的生物,如何和它们打交道,从而导致人类作为整体如此无情地摧残生机勃勃的大自然。”
同样,《生而自由》的作者也这样说:“我又想到了爱尔莎——她生在一个多么美的世界啊。不管失去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回归这种生活,不让她受到羁绊,那可能会剥夺她所有的本性。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工喂养的狮子被成功放归野外的记录,但我们依然心存希望,希望爱尔莎能够适应野外的生活,适应她一向接近的生活。”
读《生而自由》,能够带给你更多的思考和疑问。乔伊的丈夫是东非肯尼亚一个地区的野生动物高级监察官,他有很多职责,“例如强制执行狩猎法,阻止偷猎,以及处理骚扰部落居民的危险动物”。这使他的工作在现在看来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要处理“危害人类的危险动物”,一方面他又要保护野生动物不让人们偷猎。
因此,小母狮爱尔莎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大自然某种剧烈冲突后留下的“孤男残女”,被乔治夫妇救治后好心收留后再放归原野。恰恰相反,爱尔莎与她的两个“姐姐”的母亲,是被乔治和他的助手肯恩用枪打死的,因为这头母狮咬死了人。
三只小母狮被收养后,慢慢长大,两只大的被送到欧洲某个动物园里,只有爱尔莎一直留在乔伊夫妇身边。此后,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不停地看到冲突的存在:为了保护人类,乔治打死了好多只狮子或者其他野生动物;为了保护爱尔莎或者给爱尔莎提供食物、训练野生技巧,乔治也打死了好多可能伤害爱尔莎的野生动物。同时,乔治又旗帜鲜明地与偷猎者作斗争,把许多偷猎分子送到了监狱。
乔治夫妇对爱尔莎的“训练”颇为科学,人狮之间的情感极为丰富细腻,他们也深信爱尔莎必须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为此他们进行了艰苦的努力和尝试,直到成功。这个过程又是人类“正向能力”的一次良好体现。结果是,一头“我是生来自由的”狮子,回归了自然,而全世界的读者都读到了一本图文并茂的“教育人类该怎么做,才配得上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经典。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从中国人留下的典籍中,寻找中国人对自然的认知方式和态度。在东西方高强度交流一两百年之后,讨论哪个文明能够拯救世界、哪个文明将帮人类走出困境,似乎意义不大。文明本质上没有高下之分,但差别还是存在的。以前我喜欢说,中国人不热爱读书,也不热爱自然。现在,也许需要把这句话改为,中国人热爱读书,但读书的方式有待替换;中国人也热爱自然,但热爱自然的方式也有待替换。因为,我看到了热爱自然的更好的方式——那就是与自然无缝对接,也清楚“读书”的更好的方式——那就是除了阅读人类的“无目的作品”,更要阅读大自然。
热爱自然的人是需要为自然界付出的,能够与自然界无缝对接,就需要为自然界付出代价。毫无怨言地付出代价是人类的美德之一。我想,《生而自由》这本书封底上的文字也是让人震撼的。1910年出生的乔伊,在维也纳接受教育,“在26岁那年,她到肯尼亚去看望朋友,从此就留在了肯尼亚,直到于1980年去世”;“1980年,乔伊·亚当森在肯尼亚被一名对她心怀不满的前雇员杀害。1989年,乔伊的丈夫乔治·亚当森在肯尼亚北部被索马里匪徒杀害。亚当森夫妇的遭遇正好印证了乔伊生前的一句话:最可怕的不是猛兽,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