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动一动春晚这根鸡肋
央视春晚的命运,抵得过一部跌宕起伏的人生。看长线,正好跟2007年的股市走向相悖;看短线,2008年直接低开低走。最近几天,有一批人跳出来,呼吁“抵制春晚”。这就有点儿过了,具备了落井下石的嫌疑:一来,人家春晚从来就没有强制收看过;二来,你见过没有肋骨的鸡么?
2008年春晚的噱头,目前仍紧密围绕着赵本山、宋丹丹演什么,主持人有没有新面孔,港台歌手谁来谁不来谁该来不该来等展开,实在是了无新意。在选秀式微、奥运会迫近的这个腊月,批评春晚,已经成为春晚自救的最后一剂猛药。所以,我很怀疑要“抵制春晚”的那些人,是央视的托儿。在《劳动合同法》醍醐灌顶般地规范了全中国的劳动关系之际,央视肯定没有雇佣他们。料是彼此心领神会,结成了一段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春节、春晚、央视,这是三个不可替代的东西,基本等同于本时代广大群众的阳光、空气和水。前些日子有关部门调整节假日,好好的一个春光灿烂、可举家踏青也可蒙头傻睡的五一长假,说废就废了。搞出来的民意调查题,惟独没有“不废五一长假”的选项,其驾驭逻辑技巧的能力,源自于废掉五一长假的勇气。前些年有关部门曾为抑制春运客流而上浮票价,结果广大旅客不为所动,明知车上挤,偏在春节行。价格杠杆这次罕见的失灵,源自于中国人对春节罕见的尊重。在强势的文化内涵面前,计划的、市场的诸多杠杆,都难免失灵或难堪。源于此,春晚从来无存废,重整河山待后生。
2008年,改革开放正逢而立之年。央视春晚略小5岁,仍算得改革产物、年夜大餐,至少是年夜背景声。这个基本判断,不因某一年的噱头多寡而变。时下仍是电视时代,想一下子废了电视、再立储君,还真不知道该立谁。2008年,尚没有谁能取电视而代之,这是央视春晚仍有着骨头般硬度的保证。虽然它的具体位置正从肩胛骨下移,但不争的事实是:仍有N多歌手,靠着每年的春晚,来赢得全年的N多次商演;关峡写了那么多曲高和寡的小曲,但其才华,却不如给《士兵突击》写个好听的片尾曲那么有效率地被传播;电影院里的大片,能集结起来的仍是肯当场掏钱的小众,基本免费的电视信号,仍是时下少有的、没怎么涨价的实惠商品。
国人需要春节,春节需要春晚,春晚需要央视。这是一个相当紧密、相当习以为常,却又相当值得推敲的逻辑链条,越往后越脆弱。春节之于国人是个必选项,春晚之于春节是个选择项,央视之于春晚,则是个最具必选项特征的、颇具选择项可能的、其实完全可不选的项目。
然而,斩断央视与春晚纽带的客观条件,显然还不成熟。湖南卫视自超女潮落后,宽不过800里洞庭的地方台视角毕现,顶多揽些黄健翔之流央视旧人,而无力驾驭南北兼济的国家级春晚。东方卫视守着沪上的洋泾浜,一个曹可凡就亦庄亦谐、庄谐通吃,足见其偏居东隅、自得其乐的气度不过如此。北京卫视始终流淌着浓郁的如北方县城电视台一般的气息,给5公里外的央视输送个把脱不掉地方台气质的国家级播音员还可以,欲揽下全国的春晚大戏,恐怕连念头都不曾动过一下下。
央视搞春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地方诸侯普遍窝里横、普遍糊不上全国大墙的时代,央视人在办春晚上始终保持着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架势,这是时代赋予北京复兴路11号大院的使命,也是国内各电视诸侯的尴尬使然,更是广大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给11号里的人们挖下的一个陷阱。
鸡之所以长着肋骨这玩意儿,一是因为单靠它不灵,二是因为没它不行。央视二套最爱搞国企改革题材的报道,在国内经济新闻界的这个领域,也算有把刷子。然而评说旁人易,看清自己难。要搞清垄断国企的优势与弊端,哪还用派那么多采访组到处乱跑,直接到本院隔壁,架起机器拍就是了。当然,拍到肋骨是最难的,因为它往往都长在贴心窝子的地方,有层层欲盖弥彰的纺织品护佑着。
25岁的央视春晚,比之30岁的改革开放,似乎欠缺了一点与时俱进。它的核心艺术理念,长期由本单位一支自产自销、自我培养、自行体内循环的团队所把持;它的基本艺术风格,既想持重又吃不了重,既想时尚又总差着半拍;它所承载的功能越来越多,它能调动的人马越来越少;依附在它肌体上的晚会艺人越来越多。“推陈出新”这一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里就阐述过的精神财富,在春晚这方寸之间,却总是羞答答的玫瑰,羞答答地开。
在一个缺少生机的类似于传统国企的管理机制下,外部缺少有实力的竞争者,使得它进一步凸显垄断之弊。也许,除了请自家院里的经济记者们来讲讲国企改革的鲜活事例,也该请自家的时政记者来讲讲,自去秋以来,解放思想的呼声,已在国内不少地方响起。
这声音或可触动一下这根肋条,在2008年的春晚上,给我们带来一点迟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