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市谈一场恋爱需要几年
短暂的喜悦相逢和三百多天的离别煎熬,总会引发一场海啸般的相思风暴。既然这般伤情,为什么还要回家过年?只是因为家里有一份牵挂?只是因为这是一个传统节日?“因为那里是我们的归属地,不会像在城里遭到歧视和排斥,有的只是关心和问候!”几个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一语中的。是啊,没有归属感,我们终究只是一座城市的过客,每天如浮萍般来来回回地穿梭其中。
回到老家后就完全没有这种心境的隔阂和阴郁。那一句句乡音,不知有多亲切。随意坐到槐树下的一条石板凳上,与老人们聊天,听他们讲着家乡的过往。尽管此类话可能已听过无数遍,但此时心情是淡定的。因为你的气息契合村庄的运转,你的血液中奔流的是这座村庄的速度,你是这座村庄血脉的一个分支,这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这就是一种至真至纯的归属感。
有时候,我喜欢一个人站在北京的过街天桥上向下看,每次都会感觉到轻微的震颤,暗涌一般,让人觉得很不安全。这是一个轻易就会让人丧失重心的地方,除了渺小,还是渺小。这盛大寂寥的城,包容并排斥着所有爱他与不爱他的人。我便是这芸芸中的一员,每一天都随着人潮起落,竭力让自己迅速消失融入,安然于这种隐藏的快乐。来北京已经八年了,我对北京的看法,也许与那些背着蛇皮袋蜷在地下通道里的人并无二致:没有归属感。城市的繁华深处,或许有着我不能探知的世界。
一个在天津已生活了16年的湖北老乡,跟我聊天时也谈起了他的归属之痛。身为公务员的他,总在不同场合被熟悉或陌生人问道“你是哪里人?”虽然他已在天津置房娶妻生子,户口簿和居民身份证都明确无误地显示“天津”,然而,人们凭借他的外地口音判断:“这个人不是天津人”,所以顺理成章地问:“你是哪里人?”对于熟人来说,更准确地包含你是从哪里来天津的意味。一次,他带小孩到麦当劳,那家麦当劳经常有外国人光顾。有一个小孩听他讲的不是天津话,竟然问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当时他惊诧不已,“天哪,我都不是中国人了”……很有故乡情结的他,每次回乡,老乡们都视他为天津人;在天津,人们又都把他当做湖北人。不只是湖北,只要是来自外地,别人会给你并不需要的关注,让你不能承受之重。
生活在一座城市,心却在城市的边缘游荡。这是因为有一种温情在牵系着。出生和成长的故乡就好比我们的初恋,有一种温暖在身体里流动,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把她装在心底。当我们长大后出去闯荡,经过一座座城市,就好比遇到一个个女子,相爱与否,日久方能见真心。如果一段婚姻,七年,可以成就血脉亲情;如果一场爱情,六年,可以看到瓜熟蒂落。但是,如果是与一座城市恋爱呢?要几年才能相知相识直到血脉相连?或许只有和这座城市在时间的摩擦中,有了某种深刻的关系之后,才会真正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一分子。而这种关系在什么样的碰撞中才会擦出“爱”的火花?
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说过,人类聚居在城市中是为了生活,而留在城市里不走,则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城市认同不是一座城市的精英认同,也不是一座城市的大众认同,而是努力涵盖所有人意愿的绝大多数市民的认同。一个能够让人成功建立“归属感”的地方,一定有着特别的魅力和吸引点,如:优美的环境、热情的市民、方便的起居出行、更多成功的机会等等,不一而足。
有社会学者说,参与就是最好的融入,与其煞费苦心地对外来人口宣讲这座城市的人文精神,还不如请他们广泛地参与到城市的多种活动中,使他们在体验中感知,在参与中“同化”。同时,注意吸收外来文化,丰富城市形象。
没有归属感的时候,人们会觉得自己像一粒尘埃,很轻很卑微。有了归属感,人们才能对一座城市有贴心贴肺的疼爱,才会和城市民众和谐共生。对城市管理者来说,这是一个看不见却很实在的问题。祝福我们与城市的爱情,不是真要“地老天荒”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