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20日
星期
拍案惊奇

谁还有胆儿孤身救人

——一个坏判例的后遗症
本报记者 李斌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8-02-20    [打印] [关闭]
    对63岁的魏永玲来说,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帮助倒在地上的老人,才是最放心的:找到七八位路人证明自己没有撞倒老人,然后再拨打电话向警方求助。和很多人一样,她害怕热心伸出的双手会给自己带来不测风云。

    2月15日上午10点多钟,当这位南京市民步行到离家约10分钟路程的解放南路时,她看到一位老太太正仰面躺在人行道上,老花眼镜和毛绒帽子被甩在一边。魏永玲停住了脚步,但不敢贸然靠近。

    她看看四周,这是一条平时很热闹的街,离老人倒下不远的地方,有理发店、餐馆和其他小店铺,更近的是一家糖尿病服务中心。但是,来来往往的过客中,没有谁像她一样,停下匆匆的脚步。

    有的人只是看一眼,“照样走路”。有的人连看都不看,“很冷漠的样子”。一名女店员,从那家宣称“热忱为病人服务”的糖尿病中心走出来,朝老人望了望,扭身进了屋。

    魏永玲往前轻轻挪动步子,在离老人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让自己看清楚老人的状况,但不能再近了。

    老人穿一身灰色棉服,紧闭眼睛,脸色发灰,“很难看”。她在艰难地喘着气,嘴角蠕动,冒出一片白沫。“老太太,你怎么啦?”魏永玲俯下身子朝老人叫唤,但没有回应。

    她仔细观察老人的后脑勺,它枕在一块不平的地上,还好没有血迹。如果有血,它会激起自己足够的勇气,立即拨打电话要求急救——魏永玲事后这么想。

    当时,尽管“急得要命”,但这位平素干练的体育舞蹈国家级裁判还是有点手足无措。生活经验提醒她,不能贸然出手相助。她曾在公共汽车上劝架,被挨打的一方猛地咬了一口。她还亲眼见到一名男青年在追小偷时,被其同伙打得血流满面,而被偷的姑娘却扬长而去。

    更何况,几个月前就在这座城市里,发生了著名的“彭宇案”。青年男子彭宇称自己搀扶摔倒的老太太,却反被老太太家人告上法庭,被法院一审判决赔偿4万多元。

    那几段一经公布便臭名昭著的判词所预示的风险,正是魏永玲此刻非常担心的:如果不是彭宇撞的老太太,他完全不用送她去医院,而可以“自行离去”,“但彭宇未作此等选择,他的行为显然与情理相悖”。如果彭宇是见义勇为做好事,“更符合实际的做法是抓住撞倒原告的人,而不是好心相扶”。

    此刻魏永玲的处境似乎相同,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扯上麻烦:老人不能睁眼不会说话,已经没有意识,万一自己贸然行动,牵连进去,就说不清楚了,弄不好还要花一大笔费用。

    但良心又使她感到不安。这位教小朋友和中老年人跳拉丁舞的教练说自己“还是很善良的”,她希望能找到几位路人,为自己“作个见证”,“老人摔倒不关我的事”。这样,她就好办了。

    “老太太蛮可怜的。”对走近的路人,她总是这样开口。一个中年男人、一名40多岁的妇女,“望望我就走掉了,也不拒绝,也不理睬,装作没听见,没看见”。一个女青年走过去,听到魏永玲的声音,转过脸来,几乎不做停顿,又把脸转了回去。

    总算等来了一个“有良心的人”。一名妇女答应了魏永玲的请求,站在她的身后,离老人更远。

    “证人”还不够。两个人一起等待着。漫长的5分多钟里,魏永玲喝止了一个小孩,他对老人的帽子和眼镜很感兴趣。又有五六个中年男女穿过前面的桥走了过来,魏永玲迎上去,说:“老太太蛮可怜的。”这些人爽快地答应了。

    终于敢拨打求救电话了。魏永玲没带手机,一名男子拨通了110,她在一旁焦急地补充着地址。民警赶到现场后,迅速联系了120急救车。警察从老人兜里的身份证上发现,她已90岁。

    90岁老人在魏永玲出现后,又在地上熬了近20分钟,才躺上担架。

    “我自己想多了。”2月18日晚,魏永玲在电话中对记者说,她希望老人平平安安。

    “这是典型的彭宇案后遗症。”有网友评价。一家网站关于这条新闻的2837条留言中,很多意见认可魏永玲的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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