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鼻子思考的狗
阳光灿烂的下午，你穿着大衣，拿着报纸穿过街区，你的小狗忽然在身后停下来，专心地嗅着一棵树的根部。你一定很不耐烦，厉声叫喊和催促。在你看来，这无聊的家伙真耽误时间。
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对小狗来说，这棵树是一张报纸，而它正在仔细阅读社区的今日新闻。这肯定是一份花边小报，上面并没有刊登经典文学专栏，却有不少闲言碎语，甚至征友广告。
是的，和你手里那份报纸的最后一页完全一样。比如，最引狗注目的一条可能是：“一条年轻的雌性小狗刚刚来到这个社区，她身长60厘米，性格开朗，想寻找一名伴侣。”
如果你也俯下身去，当然看不到这篇广告，而只会寻到一股腥臊。狗的尿液正是它们的“墨水”，里面书写着几乎一切信息：发布广告者身体有多强壮，情绪如何，广告几点刊登，以及是否发情。
读完今天的报纸，你的爱犬也许会骄傲地抬起后腿，在这份报纸上添上自己的大作：应征。
这一切，没有一个狗鼻子的人类，是决然无法理解的。《狗智慧》写到这里，遍访“狗事”的心理学教授斯坦利·科伦，正浪漫地向我们证明：人们把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强加于狗，多么自以为是。
误解来自思维方式的不同。人用眼睛获得对世界的主要认知，因此希望自己的狗伴侣也是如此。可惜，对狗来说，视觉带来的资讯，往往迟缓而模糊。相反，鼻子帮了大忙。嗅觉成为狗从世界得到的最清晰的资料。
甚至在狗看来，它的主人并不是那个“身材高大，头发染成红色”的男士，却是个“经常不刷牙、喜欢喷古龙香水”的男士。在狗的世界里，味觉对它们辨别和理解其他动物，起着比视觉更大的作用。
通过鼻子，狗可以从你汗水的味道里，闻出你的情绪和身体状况。为此，狗经常被认为是十足的好色者：它们总是对人类的胯部感兴趣，不止一名女性因为被狗钻进裙子而感到恼怒。1996年，美国某地的一名法官，因为所养的狗多次侵犯一名女士，而被连人带狗告上法庭。
不过，我们也许误会了。狗充其量只能被算作“好味之徒”。它们的举动，只是因为人类的腹股沟是汗液排放的集中区域。而人的情绪、状态以及饮食结构，都会影响体液的成分，使他们有微妙的差别。通过这种亲密的“嗅闻”，狗们可以得知人类的信息：她身体是否健康，她是否沮丧。有时候甚至更令人尴尬，因为刚刚性交完的人，更容易引起狗的注意。
小狗在“报纸”上读到的，也是关于同类的相同内容。在人类闻来别无二致的汗水和尿液味，在狗的大脑里却丰富多彩。在人和狗的心中，世界差异何其大。
“狗们如何思考？”这个问题足以问倒大多数热爱狗的人们。你知道狗为什么爱吃甜吗？为什么狗能够轻易地分辨混合在一起的不同气味？怎样的抚摸更能让狗获得安全感？犯错之后的惩罚，是不是真能让狗知错而改？如何理解狗的年龄和寿命？
人类和这种陪伴了我们1万多年的动物之间，互相的理解是何等贫瘠。
在人和狗，乃至人和所有动物的互相理解中，我们总是把自己当成世界中心。正如斯坦利·科伦所说，使非人的事物人格化，是人思考和处理某些事物时根深蒂固的想法，人总是以自己对行为和感觉的了解，来理解和预见别人的行为。要解决这个难题，其实也很简单：换位思考。
有意思的是，狗和人也犯同样的错误，唯一的区别是，它们总把人当成狗。当它们对着人摇尾巴时，是以为人在表示友好时，也会摇尾巴。而当它前爪弯曲，屁股高高翘起对着你轻鸣时，它也以为你能懂得它邀请你一起游戏的心意。
因此，当你的狗希望你带它出去散步时，请不要因为自己正在读报纸而斥责它。这样会让它满怀委屈：为什么这个人呆呆地把眼睛对准报纸，而不是俯在上面闻一闻报纸的味道？
《狗智慧》［加］斯坦利·科伦著 江天帆 马云霏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