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8月14日,星期六,我二十岁生日。考虑到自己刚参加工全,又是临时合同工,收入较低,我未惊动任何人,即使同在华蓥山矿务局李子垭煤矿宣传科上班的几个哥们也未惊动,而是与家人--在父亲工亡后含辛茹苦带大我的奶奶,以及自小相依为命的弟弟一起简单地在家里庆祝了一下。然后我就畅快地冲了一个冷水澡,毕竟是三伏天,太热了,而我贫穷而简陋的家里,连电风扇都未置一把。
一夜无梦。早上起床,我浑浑噩地向厕所走去却在厕所门口"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无力,意识浑浑。
以下的讲述综合自现已辞世的奶奶,母亲和弟弟、以及邻居、工友。
当下,奶奶急眼了,赶紧与弟弟架着我赶往我们住地所在溪口镇街道上的华蓥监狱医院二门诊,并托人把信带给尚在李子垭煤矿渠销队上斑的母亲。在二门诊,医生经过把脉诊断并未查出我有什么病,只开了一些镇静强心的药由我带回家服用。中午时分,母亲回来了,而我的病却在加重中,他们赶紧雇一三轮车将我送往位于溪口西郊的华萦监狱医院,刚一入医院我就昏迷过去了,这一昏迷就是七天七夜。而我生病住院的消息亦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矿上,当天晚上,正在值班的矿长明震川赓即给华蓥煤矿医院院长打电话,商量对我的抢救事宜。而第二天一早,一上班,矿党委书记张润元就带着矿工会、团委、宣传科等部门人员赶到医院对我进行探视,并敦促院方对我全力施救,甚至咨询可否致电重庆急救中心派专家前来。考虑到我的临时工身份未享受医疗费报账,他们回矿后立即在全矿开展了为我筹集医药费的募捐活动。
更感人肺腑的是华蓥监狱医院为我这一个无足轻重的病人组织了以内科主任陈建平为首的几乎网罗全院为科骨干医生的专家组为我会诊。经全面检查后,他们认定必须抽脊髓作进一步确诊,是否脑膜炎。陈建平主任怜悯地看看心焦如焚的母亲和六神无主的弟弟,尽量把语气放得和缓:"如果意外,抽了脊髓,可能痴呆,甚至""陈医生,我们相信你,只要有利于哥哥的病情检查,该做的都得做,最后即使……即使有什么,也比现在好呀。如果真那样后半辈子我养他。"弟弟突然变得无比坚强,毅然接过医疗责任书签了字。抽脊髓检验后我的病情得以确诊--病毒性脑膜炎,施救工作因之进入有的放矢的循序渐进疗程。而在十里矿区,为我募捐的活动也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
"一元钱,一份心意,我们年轻的工友就离死亡远一分。"广播员李红一遍遍地在广播里倾注真情呼吁;夜深了,团委书记木易建国还在皱着眉思考明天的团干会,如何搞一个好的方案,鼓动他的这些手下,使募捐活动能进行得更加有声有色;"叭",又撞在门框上了。宣传科长张启富恼怒地盯一眼门框,调头又陷入对家里最小的小弟的病情的深深的焦虑之中;"他会没事的。他那么年轻,那么懂事,老天爷不会收他的"邻居陈正玉阿姨正在安慰萎靡的奶奶。但说着说着她也哽咽了,因为他刚刚才从医院回来,他看着长大的那一个孩子,还昏迷不醒。
"兄弟有难,八方支援"。在我最危急的时候煤矿黑哥们用红心,用大手挽救了我,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钱源源不断地送来,再交到医院,变成救我生命的药剂,源源不断地输入我体内。要知道在1993年,正是煤矿吃紧的时候,即使是科长如张启富一月也仅有三百来元工资呀,他们从牙缝里省出钱来支援了我,成就了我的第二次生命。
"李劲松2元,邓全国20元,白银华20元,胡时钢20元……合计3126元"我常常翻出这张单子来读读,感受他们名子带给的温暖。为我不忌惮前路有风,甚至冷箭,因为我心中常怀这温暖。
中青在线专稿(J-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