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渐行渐远了,天气渐渐地凉了起来,在这即将作别秋天的日子里,我会时常想起远在老家的父母。他们都是老实巴脚的农民,一生与土地为伍,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喜欢庄稼。不需功名利禄,只求温饱平安。
记得小时候,粮食颗粒归仓后,父亲便会把用过的农具擦拭干净,放回它们去年休息的地方,排列整齐。这些身躯光洁油滑锃亮的农具,都是父亲的至爱。稍有空闲,父亲便会去看望它们,摸摸铁锨,拍拍锄头,那神情似是检阅又似是和它们交谈,一副亲昵的样子。这时的村庄已走进农闲时期,每天的一大早,母亲会把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趁着秋天这最后的光景,把从菜园地摘回的红辣椒穿成串,挂在底矮的屋檐下,把萝卜和雪里红一道一道工序地摆弄,进行淹制,等到年关或是来年春天自家食用。母亲做这些活,都是一副极娴熟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节,父亲便会时常去田野里转转,那个神色,就像是去和秋天作最后的告别。从村庄到田里不是很远,父亲双手别在背后,不紧不慢,走的悠闲。
路两旁的杨树,叶子大都已离开家,将和秋天一道远去,留下的那三三两两的几片,也是面容褐黄,已近光秃的树枝上,挂满了伤感。花事已退,只有野菊的残香尚弥留在花枝上,随风摇曳,不远处的片片野草丛中,偶尔还能见到少许染满沧桑的绿,在那瑟缩着似回忆曾经的灿烂岁月。这些父亲都是漠不关心视而不见的。
产后的土地疲惫虚弱,秋后的田野荒凉空旷,站在自家承包的土地里,父亲阅读它们的目光却是充满感恩和敬佩的。父亲敬重土地,珍爱粮食,他常和我说起土地的伟大,父亲常说,别看泥土不起眼地总是被我们踩在脚下,而投下去一粒种子,会长出许多的粮食,这是其它任何的东西也做不出来的,是土地才使得我们不挨饿。父亲最恨那些糟蹋土地和糟蹋粮食的人,也难怪,他是从那个挨饿的年代走过来的人,现在能理解他们这一辈的人并不多了。父亲喜欢秋天,每次离开田里,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依然有南迁的雁群,列阵而过,它们清脆的鸣叫滴落进父亲的耳朵里,从而把父亲的目光牵远,父亲会用手打起眼罩眺望,目送它们远去,口中是喃喃自语,秋天就要过去了,冬天就要来临,我想父亲的自言自语,一定是送别或是祝福它们之类的话。
寒意浓郁的风扫着落叶,那飘零的憔悴声有叫人心痛的感觉,路上行人明显的少了许多,偶尔遇到几个,也都是裹紧了衣服行色匆匆。天真的冷了起来,风雨都带着逼人的寒气,清早已有铺天盖地薄霜了,似乎用手一推,暮秋便会倒进初冬的怀里。
在和秋天告别的日子里,时常会接到老家母亲打来的电话,叨叨唠唠说,天凉了要注意加衣服,别感冒了,提前带上手套,别在又把手冻了,等等等等。我的手忘记是哪年冻伤了,每到寒冷的时候稍不注意,就冻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所以母亲每年这个时节,总是老早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也会倍加小心的。可母亲总是放心不下,我知道,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我喜欢母亲的这种母爱叨唠,每次我都嗯啊地答应着和她老人家说上半天,直到电话那边传来放心的笑声为止。挂掉电话,我自己也会掩饰不住内心高兴,喜滋滋的美上老半天。
季节轮换,岁月更迭,大自然有条不紊地迈动着亘古不变的步伐。眼前的秋天即将进入下一个轮回,走过的日子里,总有许多细节,会令我们感动,在这作别秋天的时候,让我们重温起这些细节,让这些感动温暖自己,这样在将要到来的冬天里,我们便不会寒冷。
中青在线专稿(J-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