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三剑客”为何快速崛起
不像有些企业一样,这座大楼里没有标语,只零散地挂着几幅装订精美的“老照片”—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第一台纺织机,第一台工程机械车……但是,有个不成文的铁律,每个研发人员都须牢记:搞技术评审时,千万别说两句话,“人家国外企业是这么做的”,或者“人家国外企业从不这么做”,不留神说错了,你就有被除名的危险。
执行总裁易小刚博士的“禁令”,强烈传达了三一集团自主研发的决心和意志,一般人听上去有些疯狂。而这是三一人的信条。“自主创新是需要胆量的!”易小刚说:“在三一,自主创新说白了就一句话——敢,还是不敢?”
工程机械行业的市场竞争不相信眼泪,更不相信狂言。这里太残酷了。全世界几乎所有的工程机械知名品牌全都驾车赶到中国,履带和轮子荡起的灰尘就能使人迷失方向。
三一人不信邪。几年前,中国85%的混凝土拖泵需要进口,成本要二三十万美元。技术难关是核心原配件“集流阀组”,非标准件构成,国内市场根本买不到。“照它模仿,你根本做不出来,原材料、配件都不具备。必须把它忘掉,从零开始,按照它的功能需求重新设计。”
易小刚是研究液压件出身,对这个集流阀组算是外行,可机械原理谁都明白,搞懂它、研究透,就能做出来——他成功了。如今,三一控制了混凝土机械市场50%份额。加上同城竞赛的中联,国内市场占有量达九成。外资品牌被压缩到极少量的高端设备,已不足为患。最关键的是,拖泵的成本降至十几万人民币,只是外资品牌的十几分之一!三一由此被誉为“中国泵王”。
与三一咄咄逼人的进攻性不同,中联重科在董事长詹纯新的调教下,显得温和内敛。中联的企业文化借鉴儒学,“一元、二维、三钢、四德、五常、六勤、七能、八品”,一路读下来,就能理解为什么徐工董事长王民说中联是“老夫子”了。
而从中联重工车间里开出来的泵车、起重机、大型塔机,可并非用来吟诗研墨。这些“钢铁巨兽”开到了德国宝马展,欧洲同行的第一反应是“抄袭技术”。细看产品后,才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的学习创新能力。一位法国同行留言说,“睡狮已醒”,这与中联的英文名字“ZOOMLION”正好不谋而合。
本来是长沙机械研究院最年轻的副院长,詹纯新有一天突然不想干了。“过够了卖图纸的生活,为什么科研人员就不能自己做产品,卖个好价钱?”一个念头把他引向创业之路。于是,从绘图板转战工地工厂,像民工一样没天没夜地干。几年之后,这位“走出去”的副院长转过身来,用“子公司”把“母研究院”收入囊中。
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这一惊人之举有它背后的群众基础和号召力——正是詹纯新和他的团队,才真正把“科技产业化、产业科技化”,这个研究院喊了多年的口号给落地了!
“看上去四平八稳,内心深处激流涌动。”身边的同事们感觉,温文尔雅的董事长总有一种潜藏的疯狂。中联并购浦元起重机,被认为是本土工程机械行业“第一大手笔”,中联由此收入过百亿,并使得长沙城里的“机械双雄对决赛”越发白热化。三一的强大攻势,在中联的绵绵太极拳笼罩下,并没有占多少优势。
山河智能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格局。1999年,中南大学教授何清华在53岁创业时,不过是把自己多年的研究专著《液压冲击机构研究设计》和《隧道凿岩机器人》落实成了产品。这是一项典型的技术原始创新,至今公司主打产品“液压静力压桩机”和矿业旋挖钻机,在国内市场占有率已超过50%。
“何老师”是一位沉稳的长者,他带领的山河智能公司却轻捷灵快,被誉为工程机械行业的“小骏马”,并且是深市中小企业板最受追捧的上市公司。在精准的切入小型挖掘机市场,并迅速取得头把交椅后,山河智能“差异化”的产品选择思路,已经把目光指向无人飞机、小型游艇等国内市场空白领域。同时,山河智能潜心研究中大型挖掘机市场,并表示一定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山河智能给长沙的“两强之争”带来新思维——为什么总是贴身肉搏,而不能另辟蹊径?
何清华教授强调,中国人要培养脚踏实地、从长计议、崇尚实业的“制造业文化”,切不可受“后工业社会”那种心态浮躁、急功近利的价值取向所影响。因为,“自主创新不是无源之水,它的源头是对制造业本身的痴迷和热爱”。他去韩国参观很有心得。“几个玩儿家,几台机床,做出的东西都是顶级的。”何教授说:“制造门槛往往比技术门槛更高,过于功利的国家不可能真正实现自主创新。”
上述三家在上世纪90年代的新企业被称为“湖湘三剑客”,不但在长沙城里刀光剑影,还打到省外、海外。它们的快速崛起搅动了整个中国工程机械行业。为什么会这样?
“湖湘文化有四大特点,敢为天下先,心忧天下,经世致用,知行合一。”三一副总裁何真临说,这使得湖南企业家更倾向于做实业;而“湖南人有英雄情节,他们对志高愿大、又能身体力行的人心存敬仰,所以,要做就做最好的”,这种观念,总是推动着实业家们不断去超越自我、挑战极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