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3日
星期
我的新兵生活

一次退学申请换来人生转变

陈凌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8-05-03    [打印] [关闭]
    

    那是1980年12月,一个北风呼啸、雪花漫天的上午。刚刚从地方考入空军导弹学院4个月的我和战友们在队长的带领下进行战术训练中的低姿匍匐。

    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痛疼,当16岁的我做完第三组低姿匍匐后,突然感觉浑身无力,便顺势坐在地上,边对着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呵气取暖,边在心里不满地嘀咕:我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训练的?

    “为什么停下来?”倏地,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队长冲到我面前大声质问。

    我本能地马上站起来,亮出被操场上冻得冰冷坚硬的煤屑扎出血口的手诉苦:“每天除了上专业课就是训练,太累了!”

    队长虎着脸说:“能有多累,我40多岁了还不是和你一样训练。”

    “我的身体条件就这样,比不过你。”我倔强地顶了一句。那时,我体重只有80斤,被战友们戏称为三级风都能吹跑的“豆芽”,这种恶劣气候条件下的体能训练实在顶不住了。

    这句话把队长激怒了,他冲着我吼了起来:“如果今天是在打仗,你是不是也要休息?”

    顿时,我哑口无言,复杂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描述。队长的怒吼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停止训练,看着队长和我。就这样,我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勉强训练完。

    回到队里,想着在家时当医生的母亲对我这个家里最小的儿子无微不至的呵护,想着从湖南老家来到这所北方军校后难以忍受的气候和饮食上的差异,想着因体质差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的训练,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于是含着泪水写了退学申请,毫不犹豫地交到了队部。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队长找到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年龄小,又是从地方考进军校的,思想出现波动可以理解,但不能遇到困难就想当逃兵。我仔细看了你的退学申请,我认为你不是适应不了军校的紧张生活,而是理想目标还不坚定,怕苦怕累思想在作怪,你这是不求上进的表现。”

    “谁不想上进?谁甘愿落后?但我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你叫我怎么办?”我很不耐烦地反驳。

    队长严厉地继续着他的话:“只有横不下的心,没有干不成的事。上进需要艰苦的努力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像你这样,到了部队怎么带兵打仗?难道你想象中的军人就是你这样的懦夫吗?”说完,队长把退学申请扔给我,生气地走了。

    一语敲醒梦中人。看着自己一时冲动写下的退学申请,想着队长的一番话,想着队长40多岁了还和我们这帮不到20岁的小伙子一起摸爬滚打的身影,那一刻,一向要强的我在心里发誓:要走好自己的军旅人生路,让队长和战友们看看我不是孬种。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时刻告诫自己,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言放弃。我的臂力弱,投手榴弹总是达不了标。为了提高成绩,训练时我刻苦练习,训练间隙虚心向战友请教技巧。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在操场上反复练习,胳膊甩的戴帽子都疼得抬不起来;战术训练中,我暗地里和别的战友叫劲儿,为了掌握好动作技巧,别人练一遍,我就练上三到五遍,甚至更多,直到熟练掌握为止。

    在天气最冷的那段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我们开始了紧张的步枪射击训练。瞄准场,在学校后面一个无遮无掩的机场,呼呼的北风把周围的雪刮得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们。尽管棉大衣、棉鞋、棉手套“全副武装”,但站上一会儿便被凛冽的风雪击得透心凉,更别说趴在地上一瞄就是半天了。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我,手、脚、耳朵都冻伤了。寒风一吹,针扎般刺疼,每天晚上睡觉时又刺痒难耐、辗转难眠。但想着我写退学申请时队长对我说的那番话,想到自己曾暗下的决心,我倔强地咬牙坚持着。

    实弹射击那天,大雪铺天盖地,山沟里的靶场上结满了厚冰,当我趴在冰雪中,任子弹呼啸着直射靶心时,心里充满了战胜自己的坦然和骄傲。

    转眼29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因怕苦而写退学申请的文弱新兵,已一步步走上作战部队旅长的岗位。但这份彻底改变了我人生道路的退学申请却时刻伴随着我,使我在挫折和困难面前变得坚强理性,使我真正认识到了作为一名军人应该具备的素质和品德,激励着我战胜自我、坚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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