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两派领导中间
有些时候,一个人身不由己就成为一粒棋子,夹在了两派领导中间。在他们的明争暗斗中,烦心焦虑,却又无可奈何。这是一场没有是非的战争,最终的胜负,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是做“自己人”还是“局外人”?无论哪种选择,都像在赌博,而这样的职场命运,你输得起还是输不起?
大小主任与"自己人"
■张晨
从来不看漫画的周晓同,最近也开始研究《关于上班这件事》了,感觉自己在办公室里收获的酸甜苦辣,点点滴滴都浓缩在那小小的四格漫画里。看到那句“薪水光是用岁月去换是不够的,有时,你还得用灵魂去换……”时,周晓同心有戚戚焉。
周晓同是个温顺乖巧的孩子,名校毕业,赶在金融危机之前,如愿进入了本地一家国有银行。
白衬衣、蓝制服、盘起的头发、叮当响的方跟黑皮鞋,这一切都和想象中的分毫不差。柜台前的她,笑容可掬、声音清亮、干起活来麻利爽快,没多久就成了行里行外出了名的“盘儿靓条儿顺会来事儿”。
她所在的支行地处老城区,个人业务复杂零碎,每天都有很多大爷大妈拿着存折进进出出,永远是“说又说不清,听又听不懂,懂又不会做”;小摊贩们的存款永远都是一摞摞脏兮兮皱巴巴的零钱,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过了10点排起队来就没机会起身去厕所,动作稍慢一些便被顾客小声问候父母……
在个人业务柜台,这样的龌龊事情,多得像张爱玲那传说中“华美的袍子上的虱子”,相比之下,对公业务和行政职位就成了肥差,大家都梦想有一天能离开个人业务柜台。
而去留问题,都得领导说了算。
周晓同所在的部门,有一正一副两个主任,都姓于,一个于正南,一个于建国,都是男性,实在不好称呼,时间长了,当面大家不厌其烦称呼“正南主任”和“建国主任”。而私底下正的那位被称作大主任,副的那位被称作小主任。事实上,大主任比小主任还要年轻10岁,这让被称为小主任的建国主任耿耿于怀。
年轻的正南主任是个“海龟”,30岁出头,头脑灵活,业务强;年纪大一些的建国主任慢慢吞吞,好拉关系,爱摆架子,但大家都知道官运正旺的年轻的分行副行长是他亲妹夫。
眼看着支行行长就到了退休年纪,怎么站队,跟着谁走成了大家小心琢磨的问题,两位领导好比两只看不穿的股票,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一只。
和大家的烦恼相比,周晓同更加苦闷。因为大小两位主任都很欣赏她,她的手脚利索、一说一笑让两位主任都对她颇具好感,想要提拔成为“自己人”。麻烦就出在这里:好像爸妈在闹离婚的小孩,她实在不知道该跟着谁好。原来被领导重视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她欣赏大主任做事有一说一,雷厉风行,业务能力确实厉害,时常为能和这样的人共事感到自豪;而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没啥本事却左右逢源的小主任也在私底下给了她不少好处,上次爸爸住院,恰好是在小主任老婆的医院,他知道后立马托人给周晓同的爸爸挤出一单人间。
上个月,总行开始一年一度的两周拓展训练,科室分到两个名额,周晓同被小主任喊上一起去参加。动车组上,周晓同正想着这难得的“年假”要怎么潇洒,忽然接到大主任的电话,责问周晓同为什么没有上班。
周晓同蒙了,伶牙俐齿的她也开始结巴:“于……主任,是这样,于主任……他派我去开会。于主任自己也开会……我以为您知道,就没有再向您请示。”
大主任立马语重心长:“人事马上要调整,行长正在盯人,这个时候你出去是不是合适?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我明白年轻人都难免功利,可要学会分清轻重缓急。”
后面这句话让周晓同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两周的拓展训练怎么也能跟功利联系起来,可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请小主任为他开脱。
况且小主任并不追问是谁来的电话,周晓同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硬着头皮把苍蝇吞进肚子里。心里却无比哀怨:“我怎么功利了?我怎么功利了?”
两周时间里,周晓同被小主任的人脉弄得眼花缭乱,暗自感叹有个行长妹夫还真不一样,总行的领导都能那么熟,小主任也认真地把周晓同引荐给了很多行里的重要人物,颇有些爱才惜才的意思。
回到单位,要好的莉莉告诉周晓同:“支行行长和副行长都要走了,现在大家都传大主任和小主任要变小支行和大支行了——顺序要调过来了。大家都说你这次出去,是被未来大支行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的。”
没过多久,传言部分成为现实,小主任成了大行长,大主任却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周晓同成了部门的副主任,大家欢呼再也不用担心把两位主任叫混。
而成了周副主任的周晓同却身心俱疲:和于主任一起共事,也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面对成了支行行长的“于主任”,也总是一副“感恩戴德、无以为报”的表情。
莉莉羡慕她终于不用再坐台,只有周晓同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如以前快乐。
我到底是谁的"心腹"
■子辛
艾文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老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或许有一点点怨恨,还有一点点莫名的愧疚。
2006年6月,艾文毕业找工作时,正是老郭一句话,他才在这个单位留了下来。上班后,老郭自然而然成了他的直接领导。
说实话,老郭除了在“人品”上让人有些无语之外,作为领导还是尽职尽责的。所谓“人品”,主要是指一起吃饭时,作为领导的老郭从来不带钱之类云云。更让部门同事心生怨气的是,别的部门时不时发些柴米油盐,他们部门,却什么都不发。
不食人间烟火的老郭曾在同事的新婚酒席上,拉着新娘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单位和别的单位不一样,压力非常大,你一定要给予理解和支持……”言辞之恳切,大有上世纪80年代团支书的架势,一度被传为笑谈。
和其他人相比,艾文与老郭的关系相对更“和谐”一些,毕竟老郭是他的“伯乐”,而且两人的研究方向也基本一致,经常一起做实验。
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过了一年多。2007年底,部门重组,艾文所在部门和另一个部门合并了,那个部门主任姚迪成了大部门的领导,老郭被贬为没有任何实权的副主任。
和老郭不同,姚迪不仅业务精干,而且善于团结“党内外人士”,因此在单位里可谓上下通吃。
她对艾文尤其关照。这种关照,有点像母亲对孩子、老师对学生的感觉,让艾文备受感动。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老郭经常让他干这干那,却从未考虑过他的个人发展。姚迪来了后,先帮他申请个人发展基金,让他有了一块自己的“自留地”,又嘱咐艾文考个在职博士。
可以说,姚迪来了之后,艾文像变了个人似的,自信、积极、向上。
艾文自然而然成了姚迪的“心腹”。但他也有个心结——老郭和他越来越疏远了。尽管两个人的办公桌紧紧挨着,但基本很少说话,艾文逃避老郭,老郭怨恨艾文。
开始的时候,艾文经常会懊恼地问自己:我这样算不算“背叛”老郭?每次看到老郭形单影只的样子,他就觉得有些愧疚。
艾文尝试过跟老郭缓和关系,他知道老郭爱喝咖啡,就给他送了一盒上好的手磨咖啡;老郭肩周炎发作,请假一个星期,艾文不声不响把他的工作全都接下来了……
但老郭并不买他的账。在老郭眼里,艾文就是姚迪的亲信,是“敌我矛盾”。
老郭和姚迪的关系,基本上一直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姚迪很少过问老郭,老郭也对姚迪爱理不理。
矛盾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不断酝酿、升级。
直到有一天,老郭怒气冲冲地走到艾文面前,指着一篇论文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艾文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这篇论文,是姚迪授意他写的,但里面有些实验数据是以前他与老郭共同完成的,因此艾文也把老郭列为第三作者。
按理说,一个部门的同事,数据共享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了,老郭写论文的时候,也用了我的好多数据呢!”这件事让艾文对老郭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艾文知道,老郭的气虽然撒在他身上,目标对准的却是姚迪。
最终,还是姚迪出面摆平了这件事情。
由于工作出色,去年年底,姚迪被任命为单位主管科研的副主任。艾文承认,听到这一消息的那一瞬间,他有些晴空霹雳的感觉:如果姚迪高升,老郭再次出任部门主任职务,我该怎么办?
还好,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姚迪继续兼任部门主任。但这个想法,却像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让艾文一直高兴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