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衣服
我笑着紧走两步，听到那人还在仔细问菠菜那两双鞋都在哪儿买的，一低头，发现她左脚穿了一只玫红的缎面布鞋，右脚的却是深灰绣了玫红蝴蝶。
上了楼，坐在阿青阳光灿烂的工作室里，菠菜开始仔细翻看阿青刚从江南搜罗来的各种美丽的衣料，我端了杯茶，拿着本杂志，昏昏欲睡。
阿青是个服装设计师，半路出家，专攻中式服装改良。两年前的某天，我死活拖着菠菜出来闲逛，也不知怎么，一头撞进了那间门脸小小的成衣店。我胡乱拨拉着一排排色彩艳丽得要命、款式夸张得要死的衣服，一边跟菠菜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贫，忽然哪句就被店主阿青接了下茬。三言两语过去，投机之极，爆笑了好几回之后，我们俩儿被盛邀到阿青的工作室里，从此成了闺密。
我记得很清楚，菠菜那天穿的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刻板高档套装。
终于摆脱了那个男人，她休了个长假，跟着网友去了趟云南，回来后继续做枯燥紧张但多金的基金公司中台。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伤她有多深，这么多年来，我们习惯了在难过的时候互相陪伴，不过，除非自己愿意说，我们从不打听对方为何伤心。一夜又一夜的网聊，几乎穷尽了我能想起来的所有话题，菠菜依旧是意兴阑珊。看着视频里她那张始终不对劲儿的脸，我束手无策。我们俩自初中就成了好友，她一直是我所有女友中最美丽、聪明、自信、乐观的那个，从来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抚慰我的各种小伤感、大伤痛。辞穷之际，我拉她出来闲逛，认识了阿青。
阿青不管不顾地让我们俩试了一套又一套她设计的服装。阿青的观点有点儿唯心，她说，我们这样不甚年轻、缺陷不少的身材，需要被衣服拿住，在衣服里调整呼吸，挺拔身姿，这样，身材也会被慢慢调整。不要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一定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自信的女人就是美丽的，而自信来源于尝试和认知。于是，我们俩抬头挺胸收腹时时深呼吸，一次次把自己裹进那些斜襟的、绣花的、镶拼的、大红大绿、舞台效果惊人的衣服里，慢慢体会最能展现自己的风格。从下午到晚上，大大的穿衣镜中，我看到菠菜的身姿从僵硬变得婀娜起来。
夜里的网聊变成了三人会谈。我和菠菜渐渐熟知硬纱、顺纡皱、乔其纱、真丝、人字呢等各种衣料的特点，常常能出一些让阿青惊叹的点子，比如建议她给沉闷的香云纱半身裙绣上大朵艳丽的牡丹，宽大的黑色羊绒风衣以网绣点缀袖口和衣领；阿青则在我们的引导下迅速后来居上成为淘宝狂人，通过翻开那些趣味相投的买家的“案底”（即购买记录），收藏了一大堆店铺，并在它们上新时定时蹲守。
阿青给我们的设计减弱了夸张的成分，搭配上网店淘来的物美价廉的大牌成衣，菠菜和我的职业装渐渐被一些具有设计感的元素打造得风格与众不同，而职场之外各式标新立异的造型，更是让我们体会到了以前从未发觉过的新鲜与愉悦。
“男人如手足，能推你入痛苦的深渊，亦能带你走到能掩埋过往的快乐瞬间，就好比伤口的形成与愈合。而伤口从愈合到平复那长长的一段难捱时光，我真的很幸运能有你们这两个女人相伴。”终于有一天菠菜主动调侃起自己的失败感情经历。
“那么，是不是女人如衣服，能帮你掩盖失落，助你凸显独特，只要你敢，就能以千姿百态来挖掘、配合出你的万种风情？”在此类话题上，阿青永远比我这个律师更加的伶牙俐齿。音响里响起菠菜暌违已久的清脆笑声。
“圆白菜，这块鞑子绣你可以做件半长的立领风衣。”菠菜突然出声，惊得我差点儿打翻了手里的茶杯：“阿青，你说，拿这块烂花绡给我设计个长款对襟上衣如何，我觉得配昨天你在杭州那家网店帮我拍的EF牌丝绒裤子，效果一定惊人。”
“你可以考虑兼职阿青的助理设计师。”想起刚才在楼下那宝马男被惊艳的一幕，我不由得叹气：“人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女人最应该取悦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