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张伟
走在街头,不难看见秋天。
树叶枯黄,落叶埋住干涩的水泥,踩过去,感觉秋天之软,听见秋声,获得一年中难得的宁静。潭水云影徘徊,这是城市的秋天。
或者在傍晚,等秋风沾上凉气,石榴树哗哗作响,站定,仿佛能听见露水悠悠慢慢爬上石板窗台。在这座城市边缘,我这样体味过秋天。
有时候,人在旅途,偶遇各地秋光,觉得格外不同。西南古镇上的枣树才染红,西北草原已经衰草遍野,绵延千里,让人心慌意乱地思归。
最叫我怀念的秋天,则躲在某些角落,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慢慢铺陈。狗尾巴草和蒲公英花统治的道路,通向无名野谷。穿过槐树的刺和野蔷薇紫红色的枝条,摆脱狡黠的苍耳与野蓟用以繁殖的伎俩,就可以品尝秋天。
野山楂红透之后是淡紫色,野葡萄则已经发黑,捻破了是好颜料。陈年的榛子还没有掉落,萎缩在枝头,被虫子几度光顾,而刚成熟的榛子,已经用黄绿混合的健康肤色,宣告着新的丰收。
走在山野里,秋天是有味道的。野枣正当时,已经准备好满身恶刺,等待着偷食的鸟雀和人兽。覆盆子一簇艳红,熟透了,轻触就滚落下来,等你去翻寻,又会发现“草丛里藏着信”的惊喜了。我认识的最老的老人,也没能在秋天到来时,教会我每一种植物的名字。那些无名但诱人的果实,挂满低矮的野草,或蔓缠在树上的滕,叶子和果实都是可口的美味,仿佛能醉人,等一醒来,发现被那酸甜余味滋润的时光,已经远不可及。
失去了味道的秋天,总觉单调。在北京,枣落石榴红,吃到满嘴甜蜜,却又觉得太过完满,少了点销魂的酸涩。时日一久,那些关于秋天的味觉,反倒日渐模糊,难辨真假,每当记起来,总让人怀疑,那味道到底是来自秋天,还是来自那忸怩的,局促的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