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名山的山寨古董
有一回在被告知一座古庙为两晋时期的建筑时,我终于忍不住发问:“能证明是唐代的建筑都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发现了,这能是两晋的?”当梁思成先生发现山西大佛光寺,并证明其为唐代建筑后,这座大殿并不高大,貌似平常的建筑被梁先生称为“中国第一国宝”,因为它打破了日本学者的断言:在中国大地上没有唐朝及其以前的木结构建筑。
再问之下被告知,这座庙是“始建于”晋,后屡毁屡建,眼前的是上世纪末复建。原来是山寨的,岁数和我外甥不相上下。敬仰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以关心下一代的姿态在院落中踱步。
自此之后,再遇见被告知建于某朝某代的“古建筑“,总很不招人待见地问一句:“说的是‘始建’年代吧?复建于哪年呀?”
中国的古代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历代再修再建也属正常。著名的黄鹤楼就是历朝屡建屡毁,始建于三国时期,至唐代其军事性质逐渐演变为著名的名胜景点,诗人崔颢一首“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更使黄鹤楼名声大噪。
黄鹤楼仅明清期间就毁了7次,光绪年间毁了一次后就没再建。1957年建武汉长江大桥武昌引桥时,占用了黄鹤楼旧址。现在这座在距旧址1000米左右的蛇山峰岭上,上世纪80年代所建,5层飞檐,葫芦形攒尖铜顶,金色琉璃瓦屋面,钢筋混凝土结构,内部带电梯的黄鹤楼,肯定是历代黄鹤楼中最具创意的。看见电梯的时候,我已经被震惊得无语了。
我知道多数旅行者没有我这么矫情,非要在意年代和工艺,这并不是多数人旅行的意义。但是,山寨版的看多了之后,对真品失去感觉的,我也见过。
曾经陪一个朋友逛完北京故宫之后,她很认真地告诉我,故宫没有她想象中的庄严宏伟,这样的建筑在哪儿都差不多。我看着她很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解释说这样结构的重檐五脊殿和九脊殿,还有红墙黄瓦都是清代的最高规格,只能是皇帝专用,别的地方不可能有。她听后很诧异,说她以为所有的古代建筑都应该是这样的,这种房子她看着早就不新鲜了。
我能够理解很多地方新盖“古迹”是为了和历史文化搭上边,没有“古迹”怎么表明自己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悠久呢?可是连故宫都有山寨版的,玩笑开得似乎有点大了。
曾经听一个学建筑的朋友讲了个故事。他的老师接了个活儿,某西部省会的项目,业主说,要有唐朝风格。他老师对此表示无奈,既对要求无奈,又对自己无能为力而无奈。因为他老师觉得,该城市已经跟唐朝八竿子打不着了,就算硬找关系也只能找到清朝。该城的老房子基本都是清朝留下的,或许哪个角落还有明朝的破房子,但是唐朝的肯定没有。而按“唐朝风格”要求设计出来的建筑,最后只能是不中不洋,先天不足加后天残疾,将来都得拆。
当然,重建古迹也并不都是坏事。比如,峨眉山重修金顶,以崭新鼎盛时期的历史风貌对其自然和文化双遗产的地位没有影响而获得认可,在游客评价中也大都认可。
其实,只要不是成心忽悠大家,用一个崭新“古迹”装个几百上千年的故事,非说这就是发生地也可以。重建的大大方方就说是重建,也不是件丢人的事。不要让这些新“古迹”去体现它根本不存在的文物价值。
只可惜,现在能够实话实话的太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