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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10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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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不看我的博客

■冯雪梅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9-11-10    [打印] [关闭]
    “你能不能不看我的博客?”他终于忍无可忍。

    她一愣,随即针锋相对。

    俩人都忙,绝大多数的谈话时间,在送她太太上班的路上。家庭生活的琐事、职场的纷争、同事朋友的趣闻,还有彼此的关照、抱歉、宣泄、争执、安慰、玩笑……一系列的感情表达,都集中在上班早高峰道路拥堵的一个多小时。

    博客是那阵子的话题中心。它刚开始流行,他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场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让诉说的欲望倾泻而出。口头表达或许有磕绊,敲打字符的声响从来顺畅无阻。文字发挥着奇妙的作用,词汇建造的独特世界,瞬间带来几十万的访问量。他不在意数字的不断刷新,被欣赏的同时,也夹杂些许虚荣,粉丝显然当他是偶像。

    网络上的交流可以很直白,很热烈,很暧昧,也很虚无。并非经不起诱惑,激赏和共鸣从来都给人鼓舞,谁都不想无人喝彩,有女青年的崇拜更是不错。独立王国里,有什么不可以随心所欲?

    可能是在某一天,他随口提起自己的博客,她于是成了忠实读者。

    更是评论监督者。

    所有语焉不详的文字游戏,所有因不确定性而充满揣测和想像的空间,所有含糊隐晦的情绪和欲言又止的怅然,被细致的考证论述,毫不留情的分析披露,真实却不见得美好的客观存在一一填塞,面目全非、不忍卒读。

    她只是把博客当作路径,借此接近他的生活(她是其间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的内心(里面必须有她的存在)。有些好奇,也有窥探的欲望和解读的冲动。有时是共同经历的事件,在对方看来完全不同;有时是没有说出来的隐秘,借以窥视对方的感受;还有些刻意的掩藏,一捅即破。

    他像一个猎物,慢慢落入猎人的陷阱,赤裸裸站着,接受审视。熟人比陌生人更可怕,她知道你的缺陷所在,能从你的闪烁其词里发现秘密,从只言片语里找到线索,让所有影射明晰可见,所有伪装荡然无存。在他毫无戒备地敲打键盘之时,有人拭目以待、冷眼旁观、按图索骥、对号入座。

    王国大厦顷刻坍塌,窒息感突如其来。

    她浑然不觉。一点的狡黠、嘲讽和小聪明,更多是关注,对一个关系亲密、相依相伴爱人的留意和关爱,她应该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也有权利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尽管爱的名义之下,或多或少难免有占有的欲望。

    理所当然。如果一个妻子,对丈夫的作为知之甚少,是不是失职?

    我们在爱对方之时,其实是把他(她)当作另外一个自己对待,在意他(她)的喜怒哀乐、衣食冷暖、工作计划、行程安排……距离越近,越难分彼此。你以为关注越多,就越踏实,越安全,越能够应对变故。

    无所不在的关注,慢慢变为负累。而我们却以爱为理由,习焉不察。关注需要回应,你付出了时间和精力,也要求对方同样投入,起码不能置若罔闻。不停给关注以回应,渐渐厌烦,要么精疲力竭,要么麻木迟钝。

    朋友在博客里写:今天是我的生日,太太居然没提起,如释重负。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下月她的生日,我可以此为参照,名正言顺地忘记。

    估计真到那天,“忘记”会成为天大罪过,所谓的“比照”不过一厢情愿。对女人而言,你对她关注的多少,意味着你对她的爱有多少。而“关注”无处不在:她的心情,她的工作,她的亲友,她的衣着,她的生日——一切可以用来证明你是否“在意”的内容,都是爱的标识。

    反过来,她也用这种具象的方式,表达她的情感。她会在意你今天穿的是黑衬衫还是藏蓝的衬衫,有没有系她买的领带,给你准备的早餐你是否都吃了,同学聚会都有哪些人参加……

    她可能不会直截了当地询问,却会通过种种方式和渠道明察秋毫、追根溯源。博客不过是联接彼此承载关爱的工具之一。

    越是爱,越在意。在感情的天平上,一点点地增加砝码,直至对方无法承受,却毫不自知。

    有人抱怨,婚姻让他们失去了自由;有人委屈,我如此在意你,居然也有错;有人困惑,管多管少,分寸如何拿捏。

    婚姻必然是两个人生轨迹的交汇。如同两个彼此关联的圆,或者相切,或者相交,或者相容。交集的多少,决定了两性关系的亲密程度和舒适感。这个共同拥用的集合的半径、范围、面积,是两个人相互试探、抗争、磨合之后,确立的心理概念。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更没有普适规则,只考验情感伴侣的掌控力。

    我们需要关爱,又在无处不在的关爱面前疲惫不堪。爱太多,会成为负担,让人不胜重负;爱太少,容易疏远,终成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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