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和一曲阿卡贝拉
自小深浸在和声的世界里,十余年的耳濡目染培养了对这种并行流淌的声音曲线的钟情。无论教堂里的弥撒圣咏,还是非洲部落儿童粗粝纯真的歌声,亦或阿卡贝拉的俏皮幽默,和声的魅力无处不在。
阿卡贝拉(A Capella)的意大利原文是“以教堂的方式歌唱”,源于西方13~14世纪时教堂兴起的清唱形式。它不依赖乐器,完全由人声构成复杂的声部和音色,不仅可以还原古典,更可以演绎爵士、摇滚和流行音乐。用人声模拟的吉他、爵士鼓惟妙惟肖,而多重声部的完美组合更是让人欲罢不能地喜爱。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同样是声音的组合,为何阿卡贝拉如此和谐,有些却嘈杂而难以入耳?
事实上,文艺复兴时期的音乐家们已经悟得了此中的“和谐之道”。一位法国音乐学家发现大调适合欢乐和喜庆的歌曲,而小调适合哀伤和凄凉的乐曲。到了近代,科学家则发现对大小调和谐感的区别甚至是与生俱来的,没受过音乐训练的儿童也能听出二者有所差别。
那么这些和谐之音从何而来呢?故事都要从“陪音”讲起。我们知道声音可用频率表示,对于某个频率的“基音”,成倍于频率的声音都可称为它的“陪音”。例如钢琴上中间那个“1”的频率是261赫兹,522和783赫兹便都是它的“陪音”。我们能听到钢琴的清脆和萨克斯风的柔美便和陪音有很大关系。不过陪音与基音虽然频率成倍,音高确实是按照对数增长的。当几个乐音出现时,同时激活的还有它们的陪音;貌似简单的几个声音的响动,其实已经成为一盘声音频率的大杂烩。
到底怎样的一盘大杂烩才能满足我们耳朵的需求呢?心理物理学的早期奠基人赫尔曼·赫尔姆霍兹最早通过亲身体验提出,当两个音音高相差1、2、6、11个半音时,会让人感觉不和谐。1965年,另外两名心理学家把陪音加到声学模型后,验证了这一想法。
事实上,音乐中更多的是3个音或更多的乐音组合而成的和弦。西方音乐中常用的几种大调和弦与小调和弦,经过数百年的锤炼,已成为古典音乐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结构,造就了无数经典的乐章。现代流行音乐中也会故意采用不和谐的和弦形成古灵精怪的音乐。
不过,3个音同时出现就涉及到和谐的另外一个问题“紧张感(intension)”。心理学家莱奥纳多·梅耶认为,当和弦最高和最低两个音与中间音距离相等时,由于听者很难辨明和弦中各音的相对位置,便容易造成这种“紧张感”。
将两个音组合在一起的“和谐”与三个音之间的“紧张感”结合在一起,就此形成了动听合音和恼人噪音的分野。这便是日本心理学家诺曼·库克和田中提出的“和谐”理论:只有两个音时,和谐取决于双音共振的效果;3个以上乐音出现时,音调间的相对位置就更加重要了。
他们还认为,这种对音乐和谐的感知规律是长期进化的结果。大调和弦和小调和弦在乐音组成上,分别需要对音调进行下降和升高的变化。在动物世界中,下降的语调常预示着威望和支配,而上挑的语调则代表顺从和屈服。手势和肢体动作可以加强这些音调的象征意义,使其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得以在世代间传递。今天,我们仍可以在人类语言中发现类似的音调规律。我们对和弦的“感觉”很可能和这些演化的过程有关。
最近,研究者又开始尝试将音乐的“和谐”和大脑活动联系起来。哈佛医学院的一位神经学家记录了100只猫的听觉神经元细胞对不同大调、小调与不和谐和弦的反应,得到了神经发放间隔(ISI)的频率表。有趣的是,神经元在听到“和谐”音律时的频率更加规律些,听到“不和谐”音律时就显得杂乱无章。看来,不仅我们对音乐美妙与否有判断,从听觉细胞开始,就已经有了“审美”了呢!
一起来听这首阿卡贝拉的Hotel California。想想看我们能感受这美妙的和声,原来也是大自然赐予的天赋,与长期人类社会生活演化的结果—是不是很奇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