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年都是一朵艳丽的花

■张明亮

    在我们沂蒙山人的眼中，人的一生就是由一个个年组成的，那些日月相同，但又形态各异的年，就像一串串悬挂在悬崖上的迎春花，每一个年都是一朵艳丽的花朵。回家过年，是需要准备一种心情的，那就是你要将身心回归到家乡的祥和宁静与纯朴之中，需要用一种回视与商量的眼光，去看待家乡人的一切。你必须摒弃多年来在官场上养成的冠冕之气，商场上的你争我夺，人与人之间的抵御与防范，让一些倒立的语言站正了姿态说话。在家乡年的气氛里，你闯世界的一切社会经验，全都显得多余和隐晦，而在家乡亲情与乡情的阳光下，显得污秽与陈旧。在这个充满年味的乡村里，你的身份只能是老张家的儿子，老王头的孙子，刘家的媳妇和赵家的闺女。你的官职再大，也要像孩子一样，跟随在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身后，手提着那些传统而又简单的祭品，到长满荒草的祖坟前，为先人们烧香叩头。你无论做了什么长，大年初一吃过饺子头一件事，就是要到比你辈份高的族人面前磕头拜年；在每一个乡亲的家宴上，你却要按辈份与年龄坐在饭桌的下手，为那些口里木讷，而整天与泥土打交道的父兄们斟酒讨小心。

    回家过年，你还要将所有的烦心事儿放到一边，去听父母亲不住的唠叨，听他们说一些因为岁月的积淀，而越发显得纯朴如酒的往事，听目前正在发生的、但对你来说却已经非常遥远的农村的人和事。

    做人要厚道，要本份，不要事事总想着钱，凡事要先想想别人，亏心的事一辈子都不要做。我每次回家过年，都要听母亲这些似乎是一成不变的教导。我就是在这些母亲不厌其烦的唠叨里，打扫着由母亲一个人布置的有秩序、但有些杂乱的农家小院。有一些看似有用，但实则100年也不会派上用场的过时家具、针头线脑，总会在一些平时不被注意的角落里，一年年留下来。比如一只有了裂纹的陶罐，就因为是母亲结婚时老奶奶送她的，才一直被她保留着。母亲每回都要这样对我说：我与你爹成亲时，你老老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她拄着拐棍，用红纸包着这个小泥罐儿，迈着小脚给我抱了来，里面盛了多半罐谷子。你知道，那一年歉收，有了这半罐谷子，你才有了奶吃，没有被饿死，长大成人。

    说真的，如果没有无法解决的矛盾，没有特别特殊的工作需要，我们就应该回家和父母亲一道过年，因为亲情不但是你避风的港湾，还是一株茂盛的大树，在那株大树的树杈里做过巢的我们，虽然已经羽毛丰满飞走了，但那株树还依然站在那里，它历经风雨，迟迟不倒的原因，就是盼望着我们这些离巢的鸟儿，会有朝一日飞回去看看。

    这棵大树无论春夏秋冬，还依然站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