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阿富汗之路：体面地撤出

    您好！

    拜读了3月26日贵报军事周刊上的文章《历史的重演》一文，顺着刘光耀先生所指，也拜读了2月26日孙晔飞先生在贵报刊发的文章《美军不会轻易重蹈苏军阿富汗战争覆辙》，在深受两文启发的同时，又感到观点截然相反的两位作者在分析阿富汗战争走势的时候，更多的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不免有失偏颇，值得商榷。下面是我对阿富汗的局势走向的分析和看法。

    何祖德     

    军事胜利易，政治胜利难，而战争结局往往取决于非战争因素。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军这样战争经验如此丰富，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军这样教训如此深刻。美国更多的时候是赢得了战斗，却输掉了战争。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任何战争都有其政治目标。检验一场战争的胜负不是以军事胜负为标准，而是以是否达到预期的政治目标为标准。如果军事行动真的能解决政治问题，那么美国在世界上就不会遇到任何问题了。当前美国肆意发动战争，偏于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行为导致其盟友内部矛盾重重，使美国在军事声誉上达到顶峰的同时，政治声誉上却跌到了谷底。“重打轻建”的思路使美国善于打破一个“旧世界”的同时，却没有能力创造好一个“新世界”。不适当的军事行动带来的问题要远大于它能解决的问题。目前的阿富汗已使美国陷入“打不赢、输不起、难走脱”的尴尬境地。那么在此背景下，美国的阿富汗之路将走向何方呢？

    军事上的胜利弥补不了政治上的失败

    如果仅从军事的角度来看，美国在阿富汗无疑是胜利的。从2001年10月7日出兵阿富汗，仅用了71天就推翻了塔利班政权，摧毁了“基地”组织在阿富汗的大本营，使“基地”组织遭到重创，而自己仅少量伤亡。军事行动近乎完美，但却使平民死亡人数达两万多人，扔下的是炸弹，产生的是仇恨。这也严重影响了美国的政治声誉。

    上世纪初，法国内阁总理克莱孟梭就说过：战争太重要了，以至于不能交给将军们干。著名战略家利德尔·哈特在研究了300多场战争后，发现只有6场战争是直接靠军事手段来达成政治目标的。

    目前的阿富汗问题从本质上说是一个政治问题，军事行动只是第一阶段的任务。2001年12月16日主要军事行动结束后，美国已从第一阶段的以军事手段为主、其他手段为辅转变到第二阶段的以军事手段为辅、政治手段为主。然而在第二阶段，外界看到更多的是美国采取了一次又一次的军事行动，重建工作似乎淡出人们的视线。美国前参联会主席谢尔顿指出：美国军队是一把可怕的锤子，但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是钉子。

    按照美国模式成立的政府在阿富汗水土难服，总统被称为喀布尔市市长。美国“重打轻建”的思路，不仅无助于解决阿富汗问题，而且还为政治解决阿富汗问题增加了难度。美军在阿富汗的反恐是：想消灭却“消”而不“灭”，想战胜却“战”而不“胜”，想胜利却“胜”而不“利”，想和平却“和”而不“平”。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政治又是经济的集中体现。在毛驴车与轿车在公路上将共行相当长时间的阿富汗国土上，老百姓不看旗子，看肚子。如果美国主导的重建不能使阿富汗人民得到实惠，美国扶持的阿富汗政府就不能得到阿富汗人民的拥护，得不到阿富汗人民的拥护，政府就不稳定，政府不稳定，美国的政治目标也不能实现，政治目标不能实现，即使军事行动如何完美，也决定了美国最终不能在阿富汗赢得战争。

    内外交困使美国在阿富汗的目标大大缩水

    美国之所以处于当前的尴尬局面，是因为美国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过低地估计了对手，过于简单地处理了阿富汗问题。

    美国前总统艾森豪威尔曾指出：美国有战争计划，没有战争规划。在阿富汗战争中，美国以正规战争的设计来打一场非正规的战争，使自己很难适应。艾森豪威尔的话再次在阿富汗得到了应验。作战行动很完美，政治结局很糟糕。

    目前美国的目标已大大缩水，美国最初宣称的目标是消灭塔利班和“基地”组织，但现在被迫寻求与塔利班谈判，寻求用非战争手段来解决问题。美国在阿富汗最大的问题是军事与政治脱节，用军事手段来解决政治问题。美国内阿富汗战争的支持者与反对者争吵不断，以致前任总统布什曾感慨：“我们在国外与敌人打一场战争的同时，在国内还要打另一场战争。”

    随着伤亡人数的增加、费用消耗的加剧、美国国内经济的低迷、国内国际支持度的减弱以及军队士气的低落，美国内反战、撤军的呼声越来越高。来自国内的困难对美国处理阿富汗问题已经形成并将继续形成越来越大的制约。

    不会赢，但也不会输得那么惨

    虽然美国最终不能赢得战争，且目前处于打不赢、输不起、难走脱的尴尬局面，但无论是与越南战争相比，还是与苏联在阿富汗的战争相比，美国的处境要好得多。美国在阿富汗已经是第10个年头了，但到目前为止仅伤亡4000多人。

    不可否认，当前美国在阿富汗也处于像当年苏联一样的“局面难改变、僵局难打开、走留难选择”的艰难境地，但与苏联在阿富汗的战争相比，时代背景已发生变化。苏联出兵阿富汗处于冷战时期，两极尖锐对抗。政治上，苏联被定性为侵略者，受到国际社会的强烈遣责。经济上只有苏联一国在援助阿富汗，军事消耗和经济援助的双重压力，使苏联不堪重负。军事上苏军实际上在与美国等国家支持的代理人打仗，阿富汗抵抗苏军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外来援助下，把苏联给拖垮了。

    而美国政治上首先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进行反恐，抢占了道义制高点。经济上有其盟友、国际社会帮助，使美国减少了不少负担。军事上北约有不少国家参与了行动，减少了美军的伤亡。并且抗美力量没有国家行为的支持，在国际社会上还备受孤立，武器装备与美军的差距也很大。这些不仅是美军伤亡人数相对较少的原因，也是美国不可能像苏联那样在阿富汗输得那么惨的原因所在。

    体面地撤出

    阿富汗是大国的坟墓，帝国的销金场。历史上出兵阿富汗的国家无一逃脱既大股流血、又大把花钱的命运。美国是一个审时度势的国家，朝鲜战争不能取胜，撤了；越南战争不能取胜，撤了；而在伊拉克也准备撤出大部分兵力。美国在越南，由于北越有苏联的支持，撤最后一批人时，不得不用直升机，连想要体面地撤退的目标都没有达到。如今，抗美力量没有外来国家行为的支持，美国本身在军事上还占据着主动权，因此，美国想体面撤退的条件是具备的。

    当前美国增兵阿富汗，进行一系列大规模军事行动，大量培训阿富汗军队和警察及保安部队，不断寻求与塔利班谈判，并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显示了灵活性，如分别对待塔利班士兵、以战逼和、以胡萝卜加大棒对待塔利班等。奥巴马宣布从2009年1月起向阿增兵5.2万人的同时，也宣布18个月后开始撤军。美国的2010年《四年防务审查报告》中也指出：“鉴于阿富汗作战行动的胜利最终取决于阿富汗人民，美国和盟国部队的主要目标是保护重要人口聚居中心，训练阿富汗安全部队，并与他们一道为其国家的前途而战。”这些都表明，美国在为体面的撤出创造条件。

    但同时必须看到，撤出不代表全部撤离。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在解释撤军时表示：18月后撤军不代表全部撤走。

    美国好不容易进入阿富汗这个绝好的战略要地，使它对整个欧亚大陆的控制力度大大加强。向北，威胁着俄罗斯的“软腹部”，向东，可以遏制中国的崛起，向南，可以控制印度，向西，可以构成打击伊朗的“前沿”，获取了在中亚的地缘战略优势，到嘴的肥肉美国不会轻易吐出来的。体面地撤出后，美国会像在伊拉克一样在阿富汗保留军事基地，保留重返机制，这才符合美国现实主义的特点。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在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