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双子星"
编者按
名校从来不仅属于它所在的那个城市,而是属于整个国家和民族。在中国的很多城市,都有两所势均力敌的名牌大学,它们或偏文或偏理,或婉约或豪放,或是政经智库或是科技尖兵。按理非同质不可比,但学生和百姓还是愿意把它们比来比去,原因是,它们是同城双子星。
一直有人说,大学是一个染缸。每个学生毕业出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带着这所学校的色彩。这就是大学的风格。
身在染缸或已经出来的学生都喜欢拿出对手学校的方方面面比一比,比如北大和清华的学生喜欢PK一番,复旦和上交大的学生也爱一较高下。网上网下,感性的口水战有,理性的学术排行也有,还有校门比较、美女比较、知名教授比较、圈来的经费比较等等。
比,没有坏处,有个假想“敌”,同学们华山论剑各自争锋不仅妙趣横生而且更张显了母校风格,有利于对抗当下千校一面的趋势。
本系列擂台比的是双子星的校园构造和传统对校风学风的影响,欢迎各地校园媒体记者们踊跃投稿,多层次多角度展现本地双子星的特色和绝招。
南开PK天大
张小野
天津大学距离世界一流大学有多远?假如让南开大学的学生来回答,答案很可能是戏谑式的“一墙之隔”。
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很难找出南开、天大这样两所距离如此之近的大学。事实上,两个校园之间,有过一段连围墙都不存在的时期。
十几年前,一条布满了小饭馆、酒吧和理发店的南北通道连起了天津市南开区卫津路92号和94号。无法分辨穿梭于此的年轻人究竟属于南开还是天大,他们互通有无,时而向南,时而向北。向北,是“北洋”(天大前身为“北洋大学”),向南,是“南开”。
今天,这片繁华之地已被两校合建的“联合研究大厦”占领,只留下“天南街”的种种传说。大厦底部形似大门,行人从中穿过。于是,“天南街”还没走远,“南天门”来了。
而卫津路93号是个极易被忽略的所在。好奇者往往要费很大的周折才能找到这个门牌,它属于一家银行的分支机构,但寄居于南开大学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里。
形式上没有围墙,并不意味着实质上没有藩篱。从两位“邻居”的日常言谈中,可以听出看不见的隔阂。
譬如,世上并无一间“七里台技工学校”或“七里台职业技术学院”这样的办学机构,这是在八里台好事的南开学生赠给天大的别名。作为回敬,天大一些人会以“八里台某文科学校”来指代南开。
“七里台技工学校”或“八里台某文科学校”的称呼当然有失偏颇。如今的天大和南开都是学科门类完备的综合大学。以往的工科院校天大办起了文学、经济、法律甚至影视专业;凭借文理驰名的南开,也有了光学工程这样的工程类重点学科。
不过总体而言,天津大学仍然是工科占据统治地位,南开的看家学科也依旧是文理各占一半。这是中国高校仿照苏联模式拆分调整之后,两校形成的传统格局。
半个多世纪前的那场行政力量主导的院系调整,让南开和天大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南开最引以为傲的化工学科划入天大,亦得到了天大的数学和物理系。
在此期间发生的最大变化是,北洋大学改为天津大学,迁到七里台,与南开比邻而居。
此前,天津的两所名校曾相距颇远。正如它们的名称堪称“南”辕“北”辙。
公立的北洋大学建于1895年,是“中国第一所现代大学”,屡次迁校,如今天津市北的河北工业大学校园,是北洋大学的一处旧址。
而南开大学位于“城西南的开洼地”,1919年首次开学,一度是中国最成功的私立大学,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曾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下,组建举世闻名的西南联合大学。
院系调整让天津两所最具传统的大学做了邻居,也给它们的办学方向带来了变化。
南开的创办人严修、张伯苓以务实著称,所办的化工、经济等学科,紧密结合北方最大工商业城市天津的需求,极为成功。但当化工这样的“招牌”划出之后,南开大学不得不在更强调基础的文科和理科领域精耕细作,天津大学则专心致志地发展工学。结果在文、理科和工科领域,它们分别享有盛誉。
天大推崇求是的态度,鼓励学生“振科工、重实验”,“不从纸上逞空谈,要实地把中华改造”。南开则以风气自由、学科多元、基础宽厚为傲,能从抽象的数学中生出一门“文化”课程,也鼓励物理系学生做自己的诗人梦。
南开大学最出色的毕业生之一、国际数学大师陈省身很早就注意到了两校风气的差别。1926年,陈省身在南开大学和北洋大学之间选择。北洋大学规定:四年制学校毕业生只能报考预科,入学后须补读两年。而南开无此限制,只要考试通过即可。
如同所有的同城“双子星”高校一样,南开和天大之间存在较量。文学家曹禺和老舍曾称赞,“知道有中国的,就知道有个南开”。天大的知名度相对低得多,被不少人误以为是一所市属高校。考取南开的难度往往高于天大,南开学生也就拥有了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天大学生不甘居于人后,言语上的针锋相对便不可避免。
即便为了面子偶有争执,南开人和天大人总的来说还算和气。从实用角度来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不使用隔壁的操场、教室、食堂乃至课堂。“天南街”、“南天门”或是另一个校园,也会留下自己大学的回忆。
“邻居”曾有一次“结亲”的机会。10年之前,中国高校合并风潮正盛,针对这两所学校,一度产生了一个合二为一的计划。有人出主意说,合并后的新校可称“天津南开大学”。外界很难知晓合并计划流产的缘由,但这为天津保留了两所各具特色的学府。
事实上,南开和天大都是当今气质内敛、实力雄厚的高校。在天津这所颇具平民气质的城市里,南开、天大不像北京的北大、清华,这里只有带点土气的“新开湖”、“敬业湖”,没有富于诗意的“未名湖”。
一个世纪以来,天津的城市地位时起时伏,上世纪初一度是仅次于上海的全国第二大工商业城市,后被广州、深圳超越,如今又开始了上升的进程。南开、天大的命运,也与这座城市连在一起。
今年3月,教育部和天津市政府在海河岸边为南开大学、天津大学划定了新校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新的校园仍在一起。看来,下一个百年,它们要继续做“亲密无间”但又“南辕北辙”的邻居。
武大PK华科
彭雪娜
又是荆楚大地,又是九省通衢;既有大江滔滔而东,卷起了千堆雪,又有东湖寂静如镜,不起一丝涟漪,兼有南北之长,磅礴与温婉共存。这城市里的武大和华科恰似沿袭了这个城市不同的两种性格,一个古典,一个现代;一个自由浪漫,一个理性严谨;一个张扬,一个低调。
单单是踏进两所高校的校门,就能感到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武大正门的牌坊在闹市中静静地伫立着,看似温婉实则透着一席不与世争的傲气——四根八楞立柱,柱头上是云纹雕饰,寓意是高等学府的深邃与高尚。华科的校门相比之下就要朴实多了,一片草地上一个四四方方的招牌,一点不玩虚的。
从地图上看,武大是一个偌大的椭圆,校园中的大路小路全都依着校内的珞珈山、狮子山呈圈状扩散,自由地延伸着,织成了一张大网。大路小路勾结交叉在一起,行走其间,移步异景,有曲径通幽的闲适。若是偶遇游客问路,指路倒成了一件费心事。常常见着的就是武大学子比划半晌,最终落得一句“哎,我看您还是走到前边那个路口再问问别人吧……”反观华科,整个园区大体是个四方形,建筑的规划亦是中规中矩,道路大多是正南北正东西。俯瞰整个校园,像是一个大盒子被无限等分为若干个小盒子。在交叉路口,往往有一眼望到底的痛快。但尽管如此,初来乍到仍然容易犯迷糊。有人说,这里的路长得都是一个样,长短、角度、宽度、模样,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在武大,巴掌大的地儿都非要取上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不可。“北溟深广,鲲翼垂天,云搏九万,水击三千”——鲲鹏广场虽说有个恢弘的名号,可是走近一瞧,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广场,因鲲鹏展翅的雕塑而得名。最被人熟识的名称“珞珈山”也是拜闻一多先生所赐。珞,石头坚硬之意,《老子》一书中有“不欲录录如玉,珞珞如石”;珈,古代楚国贵族妇女的美丽首饰。珞珈山一名,剑胆琴心,刚柔相济,珠联璧合。
樱园是武大的一个标志,人称“老斋舍”或是“樱花城堡”。老斋舍的每个入口上都有雅号,取自千字文的前16个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珞珈山遍地都是典故与匠心,却透着小众,比如很多人就不认识门牌上的“昃”怎么念。而华科的地名来得直截了当得多,东二楼东三楼西三楼西四楼,每一个都来得响当当,言简意赅,不多表露一丝表情。不论是建筑还是布局都像极了苏联的那套,逻辑严谨,表述简略,干净得不留破绽。晴天午后,若是像在武大里那样就着草地一躺,翻起随身带的书,绝对是要引得华科学子侧目的。
学在华科,玩在武大。说烂了的两句话,也是两校的真实写照。华科人说,“我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去自习室的路上”,随便走到哪座教学楼,男生女生自然地分成两股,埋头按顺序走进自习室,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扎实的学风,严谨的学术态度可不是吹的。学子们往图书馆、自习室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也难怪低调华科不动声色就成了全国进步最快的学校。而在武大,树林里、小湖边、球场边,哪里都是看书的地儿。看累了就仰头看看蓝天,听听鸟鸣,四下张望一番,倒也别有一番乐趣。学就跟玩儿一样,自由就像空气一样被视作理所当然。
在华科,游人是容易区分出来的,因为华科人从来都是脚步匆匆,不然就是骑上自行车,风一般地穿行过去,管他帅哥美女还是良辰美景,咱可没工夫停下来赏析。到了教学楼,车放下就匆匆踏进教室,温它几页书,做它几道题,心里才踏实了点儿。而武大人不一样。上上下下的地势也没法儿叫人安稳地踏几步路的车,不时看到新叶冒了芽儿,看到湖里游来了一只绿头鸭,不禁驻足细品,恍惚一下就忘记了时间。
同样是坐落江城,然而华科,如同华科的建筑和布局,干净利落,直截了当;武大,亦如同武大的小径,神秘莫测,浪漫幽静。多年来,很多华科人最后都去了武大当老师,而以一曲《樱花树下的家》成名的武大校园歌手彭挺最后去了风格迥异的华科。
两所学校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吸引着彼此。也许,就在许多华科人和武大人的心中,都埋藏着对对方学校的憧憬和向往。
